番外 假如（三）

她捏起酒杯，与他放在桌上的酒杯一碰，‘叮’地脆响了声。

    李佳莞骇然地僵住，即刻躲回自己的房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该怎么利用这一个违背常/伦的桃/色秘密，然而，李佳莞还没在周老面前揭露，眼前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故，一夜之间，周老收监候审，周家要完了。

    “……我不用。”

    陈先生进了病房，黄鹦还在里面，他也慌，应该她马上就会被人发现，然后拎出病房，却一直未能见有人出来的迹象。

    坐在轮椅里的周秀珍，特地出来迎接她回家，通红的眼眶里闪着泪花，拉着黄鹦不放，又控制不住地摸摸她的脸蛋，然后把一直放在膝上的礼物送给她，一双红漆皮的鞋子。黄鹦好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道谢都是以一种疏离的感觉。

    一辆轿车驶进周家的大门，撵上早晨整修花园带进铺地砖的红粘土，在别墅门前停下。司机开了车门，先下车的男人是周老的助理，跟着从车里出来一个长发及胸的女孩，未发育的竹条身材，她的头低垂着。

    当发现被李佳莞撞见，黄鹦即刻将食指靠在嘟起的唇上，嘘——

    十年前，周老让自己的助理陪她到医院，见她的亲生父亲李月，也是黄鹦第一次见到陈宗月。

    转回头，陈宗月正在剥一颗橘，她暧昧地把手搭上他的小臂，“陈叔，我昨晚翻到本书，里头的内容我不太懂，你可不可以帮我解读一下？”

    其实，飞往上海的机票就定在今晚，但是比起跟陈宗月单独相处，黄鹦毫不犹豫的选择，给朋友打电话帮她退了机票，又定了张明天上午的机票。

    黄鹦连连摇头，着急的解释道，“本来我，我是今晚的飞机去上海，然后我退票了，但是不能全额退，我又定了明天的机票，又请了阿辉哥他们喝东西，我……已经没钱了。”

    黄鹦是个聪明人儿，很快就搞懂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她总是很迟才起床，迈着散漫的步子进餐厅，有时忘了换掉睡觉穿的灯笼裤，有时忘了穿拖鞋，光着脚进来；每个礼拜有不同的家教课，不管是什么课程，她一视同仁，要么转笔开小差，要么只上一半就把趴下打盹；不说粤语。

    假如，从她们的童年就纠正了错误。

    黄鹦愣着半天，才用她清脆鲜甜的嗓音，肯定的回答，“不会。”

    黄鹦躲在卫生间，从门缝窥得坐在病床旁的男人，好奇地竖起耳朵窃听他在说什么，他将一支针管扎进了输液的滴壶，她倒抽一口凉气，就被人一把拽了出来，“陈生！”

    迄今为止，黄鹦认识他有十年，陈宗月从没把她当成家里的小孩关心，比如对李佳莞那样，她心情沮丧到麻木，也就不妨碍自己继续恋慕着他。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就当是给你践行。”

    陈宗月舒心的微笑，“明天我休假，你有想看的电影吗？”

    黄鹦推门进来的时候，还正挥别阿辉等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都没消去，转头见陈宗月拧着眉的神情不悦，当即补敲了几下门。

    除此之外，李佳莞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黄鹦从周家消失，黄鹦和周老并不亲近，至少不如她和周老亲近。每次李佳莞坐在周老膝旁帮他捶腿，附和周老说话的时候，黄鹦则是懒洋洋的在一边待着，偶尔啄饮着白葡萄酒，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好似嘲笑她刻意的讨好、迎合周老。

    不曾料，当他回来的时候，病房门外站着两个保镖似的人物，瞧着这么像陈先生的人。

    早有料到的答复，黄鹦似有若无地‘嗯’了声，将要离开他的办公室。

    黄鹦直接坐在他身边，笑眯眯的说着，“过会儿就吃饭了，陈叔留下吧，阿姨要煮咖喱乌冬呢。”

    男人背影已经够熟悉，勾起她纤细大/腿的结实小臂，更隐瞒不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上面的纹身，港澳两地有谁不知道呢。

    对着病床上的植物人，黄鹦没有办法倾吐‘满腹思念’，干坐半个钟头，助理像是低叹了声，准备带她离开。黄鹦忽然想上厕所，助理到病房外等她，顺便摸了摸外套里侧的烟盒，瘾一上脑，半秒钟也压不住，就拐到消防通道偷偷吸上半颗烟。

    陈宗月失笑，想了想，说着，“那么，我帮你订机票，你愿意和我去看电影？”

    黄鹦松开，望住他，“晚安……”

    黄鹦将视线与她对上，轻到仿佛无声说，“原来我是真的，你是假的。”

    还没等到消除母女十年未曾相处过的隔阂，周秀珍就因病离世，而在她的葬礼上，黄鹦穿着她送的红皮鞋，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也没有落泪，只是在对生命的逝去表示惋惜。

    周老从不指责她，而是语气和蔼的提醒她，还喜欢听她讲述童年在上海弄堂里的事，整个家就在纵容她。

    不久前，就能感觉到陈叔对她态度的转变，对她变得温柔了，如同周老般疼爱而纵容，甚至超过周老，上次来到周家不忘带两份礼物，可李佳莞这一份礼物就像个幌子、障眼法，因为送黄鹦的礼物都别出心裁。

    陈宗月转头看她一眼，冷静地推完半支药剂，盖上针帽递给别人，低眼注视着她，猜测道，“你是黄鹦？”

    用完晚餐，陈宗月送她回到酒店，到套房的门前，他就不再送了。黄鹦转身拽住他，做坏事前的心头狂跳，踮起脚，亲吻了他的脸。

    黄鹦眨了眨眼睛，忙不迭点点头。

    可能因为她紧张的结巴，陈宗月笑了笑，竟带着她走出病房，交给周老的助理，除了警告他下次把她跟紧点，不能让她一个人乱跑之外，什么也没说。

    桌上摆着一座黄白岫玉麒麟，陈宗月坐在办公桌后头，过去从未觉得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需要加强，今日听着门外闹哄哄的声音持续半晌，有些心烦意燥。

    身边的李佳莞，亲切的喊他，“Nor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