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黎明之前（二）

    偏过头，吴羡不理会他，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夹。事实上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早已没办法好好读完一份文件。敲门声继续，不肯罢休，她心烦皱眉，再抬头，他还站在那。

    “我们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在她病的最严重的时间里，季明瑞作为她法律上的丈夫并不在她身边。她还是每一次都自己走进化疗室，自己把那阵难言的苦痛熬过去。最疼痛的时候她会想起季明瑞指着她的鼻子与她争吵，这种荒谬的缓解方法每每奏效，都让她更深痛的明白他是如何的不爱她。

    关于内存卡里的内容，梁津舸没有看，尽管陈当好说无所谓。心里的骚动在干扰他，让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心神不宁。今天陈当好有课，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他自己的，只要在五点之前去接她就好。开着车绕过了几条街，最后停在陌生网吧门口，梁津舸掐灭了烟走进去。

    这一次，陈当好没说话。

    她开始憎恨自己的偏执，在这样的偏执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今天情况似乎更糟，她甚至认为自己开始出现幻觉。季明瑞站在办公室门口，门开着，他伸手在门上敲打，声音听得吴羡微愣。

    吴羡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从前一天能做完的事，往往要三到四天才能彻底完成。化疗和疾病带给她最恐怖的副作用大概是记忆力和反应能力开始减退，秘书站在门口说完很久的话，她得集中精神在心里思索半天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不该是病情的表现，她自己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医者难自救，大概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知道，我着急回来接你。”

    他眼里那层似有若无的哀愁渐渐散尽，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季明瑞深吸口气：“我是在关心你，吴羡。”

    “只要你把东西给她了就好，吴羡是聪明人，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抓住。不过季明瑞似乎不太相信她生病，在外面的时候跟我说起过。”车子驶离陵山大学，陈当好把车窗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接着说道：“季明瑞觉得吴羡的心机太深，甚至怀疑她是通过装病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后来又想了想，忽然很想知道，吴羡究竟爱不爱他。”

    “我只是想，她能不能撑到季明瑞生日。”梁津舸坐直了身体，不动声色躲开她的触碰，发动车子：“先回别墅吧。”

    屋子里沉默下来，季明瑞安静地看着她，额头青筋暴起。他从不对女人动手，况且对方得了绝症病入膏肓。门口的梁津舸慢慢后退一步，明白自己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为什么？”

    “陈当好跟你是怎么说话呢？”

    四点五十分，梁津舸站在陵山大学校门口。远远地，他看见陈当好朝他走过来。今早出门时她穿了一件浅灰色裙子，外面披一件黑色皮衣，因为下午温度升高，皮衣被她脱下来挂在胳膊上，这么走近的时候，他可以看见她美好的身段，看见她身上轻易就可以展示出来的曲线。她露着一小截手臂，白生生的，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又移开，他又想起视频里，这手臂晃晃荡荡挂在季明瑞脖子上。

    “那我该提倪叶吗？还是在陈当好出现之前那些你自己都记不住名字的女人？季明瑞，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出现，等我自己熬过来了你又要来找我，这些年都是这样，你只不过就是个烂事做尽又良心不安的窝囊废而已，别硬拉我来陪你演这种戏码。”

    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子拐弯，梁津舸眼神望着前方，声音平静：“不爱吧。”

    季明瑞最讨厌她这幅样子，最讨厌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那一丝轻蔑。他在这轻蔑里渐渐丧失属于男人的尊严，虽然他也不知道，最开始他为什么将赋予自己尊严的权利交给她。越是丢失的东西越想找回来，所以他在外面找很多女人，最后遇见陈当好。陈当好是年轻时候的吴羡，优点缺点，风韵神情，她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某些时候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在出轨，他在陈当好身上安放了自己没能送给吴羡的爱情。

    “管家说你最近都不回家住，你去哪了？”季明瑞将手放在西裤口袋里，而吴羡知道他这个动作代表这一刻他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她笑了笑，拍拍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你看见了，我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梁津舸忽而觉得心里受到巨大震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分明是没有将他当作|爱人的，不然她怎么会忍心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灵魂里的阴暗。他深吸口气，声音也轻轻的：“可能因为你没有深爱过谁，才能说得这么事不关己。”

    “嗯。”

    距离别墅还有两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陈当好靠着椅背忽然开口。

    梁津舸忽然觉得今天的陈当好话多，他明明是喜欢听她声音的，可他不敢去看她的脸，他会想起视频里的她，五官重合在一起的时候，痛苦而欢愉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谎，他分明是爱她的，他们还是盟友，他们该共存亡。她脸上的神色是兴奋的，好像已经提前看到生日晚宴上季明瑞的狼狈不堪，他这样爱她，不是该跟她有一样的兴奋吗？

    “这种小事，邮箱发给我就好了，还用你亲自跑一趟？”

    “……我来看看你。”

    梁津舸抿了抿唇，眉毛皱在一起又舒展开，做出认真思索回忆的样子，半晌，才慢慢答道：“她说让你等好消息。”

    “你把东西给吴羡了吗？”陈当好系完安全带，偏头看他，梁津舸眼神很平静，手下发动车子，声音就更加波澜不惊，跟他以往没有丝毫不同：“嗯。”

    视频画面跳出来的那一刻，梁津舸听见外面有男孩在高声咒骂，大约是团战输掉，推搡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引起很大响声。他的目光胶着在视频上，神色平静，等到外面安静下来，耳机里的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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