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山顶刚透出一丝光来,便听岭山后山方向的弦清殿内一声龙吟,厚重如暮鼓,径直荡开晨雾,云霄四震。
闲适的倚墙而站的封毅被惊动,被那近在耳旁压迫感十足的龙吟声震得耳膜发痛,嗡鸣声不止。
石妖无心,结丹比通灵类的妖精要更困难一些。
天刚破晓。
自打很多年前,这师弟外出除妖归来后,他便怎么看这个师弟怎么不顺眼,总觉得这个师弟外出回来后有什么不一样了,偏偏又看不出玄通。
盘亘了数十年的不安此时如同开在藤蔓上的花,正含苞欲放。
就像那一年的昆仑山。
这种径直一头压在心口让人毫无喘息之机的压迫感唯有在无名山那日,他感受到过。
可当年昆仑山巅,摇欢持剑刺入弦一心房,劈向他的命门重伤于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万万没想到,如今成了一道解不开的羁绊,路从忘川。
弦一当年之所以能引得三界女子为之倾倒,相貌倒不是其次,比皮相,这四海八荒许是无人能比得上寻川俊美。
“夺你之身若有这么简单,我还会舍近求远?你削龙骨为瑶池仙子再续一世,生死同命。她若自尽,莫非要我跟着丧命?”
心实在难安。
更何况夺上古龙神的神体,若寻川魂魄不灭,他岂非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再者还有个命理相连的摇欢,这仙子从不按套路出牌,他可不想尘埃落定后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她。
岭山的晨曦还未透出云层,天刚破晓,远处的天际有一道浅蓝的光就似揭开这夜幕的手,正一点一点地撕开夜晚全部的伪装。
寻川略微沉吟片刻,道:“你若想得她魂魄,必然得踩着我的尸身。她重生后,魂魄之力早已不如前世,与其冒着白忙一场的风险去取她的魂魄,不如夺我神骨,以上古龙神之身既能褪去你的魔印,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山谷间的晨风瑟凉,吹在封毅身上,就如北方的冰凌裹身,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
不远处,有岭山弟子御剑而来,匆匆忙忙的姿态,竟连剑都御不稳,未到跟前便一骨碌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堪堪在他脚边停下。
“禀师傅。”太一的大徒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地伏地禀告:“宗门外聚集了各家修仙门派和散修,说听到龙吟声,怀疑九宗门私藏龙族,未免祸及苍生,要上山来探个究竟。”
烛火亮起的瞬间,弦一额间妖异的红光如破茧,从他额前的皮肤蜿蜒而出,如他此刻幻化出的猩红血瞳一般,魔生魔相。
不为讨回什么无用的天地公道,也不为泄那无名的怒火和恨意,只为她曾经经受的那些要一个感同身受。
众人皆仰头望向龙吟声传来之处,只见一条青龙盘旋而来,迅疾如风,在云间翻腾。
匆匆赶来的太一长老,发冠还未竖齐整,被手下弟子搀扶而至,气喘吁吁地瞪眼问道:“殿内发生了何事?”
晨曦映照得整片天空如浴火一般,鲜红通亮。
话落,他御剑正欲赶往山门,刚取出剑来,便又听一声龙吟彻天震地。
寻川连她手心的温度都还未感受到,便见她以身挡劫,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到只留下一缕残魂。
不可能不铭记。
是他来了。
这万年,他偶有闭目小憩时,脑中皆是这个画面。
守门弟子面面相觑,委屈地垂下头不语。
与花开香满楼的美景不同,这些花就如同毒蛇吐信,让太一长老遍体生寒。
弦清殿内陡然破空而起的龙吟声,就似一道惊雷,把未睡将醒的岭山众人,一个个震了个清醒。
他是九宗门内资历最老的前辈,却因元丰真人的风头太劲,修仙派从来都是只知有元丰,不知有太一。
女弟子有些懵圈:“师父,封妖楼?”
那小馋猫虽被他灌醉,不省人事。就算弦一对雾镜做些什么,内丹也无法从九重天外带着摇欢重归尘世。
但此时这番等待日出的美景,已无人有暇欣赏了。
不惊,不惧。
可难保摇欢酒醉后醒来,知晓此事,不会因雾镜的事埋怨他。
更没有人会相信,当年昆仑山巅他会舍弃神位诈死,蛰伏万年又卷土重来。
话音刚落,他脚下法阵似被压抑太久终于得到释放了一般,金光一现,原本已熄灭的烛火就如被火燎原的荒原,风一吹,火星又起,明晃晃地点亮了整间屋子。
是以,数千年来,除了不知死活的妖物,还没有不长眼的妖精敢打封妖楼的主意。
满室被阵法卷起的风吹得东歪西倒几乎熄灭的烛火里,弦一的眼神晦涩不清,只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寻川,如入了定一般。
又有谁会相信,他心中执念深到入魔,坠入魔道?
龙吟清鸣,涤荡山间晨雾。
那一头黑发像此时已破开云层跃出顶尖的金乌,褪去如漆般的墨色,那长发被风吹至身后,满头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