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得三界都寻不出第二个人来，却好看得摇欢有些鼻酸。

    她想起回渊，他不知在哪等着她，他虽小，性格却很倔，若知道她把自己折腾死了，恐怕连一滴眼泪也不会为她掉。

    出乎意料的，龙爪并未抓出他的心脏，那空空如也的心室，唯有鲜血淋漓，遍地都是。

    他体内压抑着的灵力，此时如同打开前被猛力摇晃过的酒，喷薄而出。

    如今，知自己和弦一悬殊太大，唯有渡劫之法，能引天雷对付弦一，换摇欢一条生路。

    寻川便寻到机会，五爪虚握，径直穿透他的胸口，横抓而去。

    下一秒，他手中法阵祭出，直直往摇欢眉心而去。

    半空中，除却弦一的身影以外，更是有一道夹杂着惊雷闪电的云层如汹涌而上的海浪，汹涌而上。

    刚受过雷电的洗礼，它的手柄之上还缠绕着蓝色的闪电，劈啪作响。

    他上过无数次的战场，面对过无数的敌人。

    那不在她掌控之内的感觉，糟糕透顶。

    她奋力挣开寻川缠在她身上的龙尾，手中镇妖剑似感受到她这一记必杀的决心，剑身嗡鸣，带着她直飞而上，一剑刺入弦一的胸前。

    摇欢擦掉模糊了她眼前的眼泪，抽噎着，继续说道：“我一个人走过荒原雪地，明明是特别美的景致，心里也会心生悲凉。很想和我一起看这些的人是你，就连做梦我都想是你牵着我，带我去看你的四海，去看凡尘人烟。”

    她生在瑶池，苏醒时恍若已沉睡了整整万年，那盛开在她心底孤独的花花开不败，她怕极了没人陪着她。

    整座山体似都在这样的碰撞声中摇摇欲坠，有山体崩裂，有碎石滚落，所有的场景并不像是一场大战的波及之照，反而像是……

    那微凉的龙鳞触手似有余温。

    玉帝闲不住，琢磨了一会，还是大着胆子凑到了摇欢的身侧，问道：“仙子，可否和朕说说此时的战况如何了？”

    他拍着小心肝，心有余悸地看向半空，随即脸色顿时一变：“这是龙君要渡劫了？”

    摇欢双目倏然睁大，那如蒙着白雾的远山仿佛终于被她看清。

    昆仑山脚下的瑶池仙境四季如春，从未有过如此滂沱倾城的雪景。却有桃花花开时，春风拂面，桃花瓣从枝头被拂落，纷纷扬扬地就如这昆仑山的雪景一般。

    虽然他们不知道龙君渡劫是否真的会引得天下苍生大劫，但弦一作为神明的后裔，既然有此说法，说明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昆仑山上呼啸不止的风，忽然就安静了。

    弦一不答，只那双眸幽光频闪，似一条吐杏而来的毒蛇，浑身泛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她想起了茴离，因为他的原因魔君知晓仙界的第一重门，血屠昆仑山。他自责，他愧疚，再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唯有那一次，把她拦在仙门之外，近乎强硬地带走她。

    镇妖剑乃天地至宝，虽失了剑灵，威力大减，但寻常兵器仍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他虽什么也未见到，却仍感觉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龙角凝视着他。

    她喜欢那样的寻川。

    剑身受损，连带着弦一胸口也是一闷，仅这一下迟钝。

    “你才蠢。”摇欢把寻川拦至身后，手中镇妖剑直指他眉心那妖异的猩红：“心都被掏走了，弦一，你是真的一心坠入魔道。”

    “不要来世了，如果不能遇见你。”

    摇欢提剑而上，并未使出任何招式。她全幅的灵力全部压在了为寻川抵抗天劫之上，手中镇妖剑全力扛住一记天雷，剑身颤动似下一刻就欲四分五裂一般。

    他却没再开口。

    “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来世。”她伸手，把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我生来本就孤独，这么漫长的时光里我还要你的来世，岂不是太过贪心了？”

    玉帝身后的几位爱卿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一哭，昆仑山的雪都停了。

    大地震动，天空之上，云层翻涌，昆仑山的崩塌之声犹如轰轰作响的擂鼓，一声声，声震三界。

    “我不要来世，可是为了好好过完这一生。”摇欢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怜地望着他：“来世谁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可今生，我还没能嫁给你，你不许丢下我。”

    当下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地望向不远处胶着缠斗的两道身影，一言不发。

    直到，云层被撕裂。

    摇欢抬手握住剑柄，那巨大的张力似要摆脱她的掌控，嗡鸣声与半空中传来的龙吟声起此彼伏的相互呼应。

    是天劫！

    摇欢至今还记得，当年她一觉醒来，从湖中破水而出时，惊醒岸边休憩的寻川，他从落了满身的花瓣里睁眼看来时的模样。

    花迷人眼。

    她知这一记并不能另弦一身死，口中默念心诀，挑起弦一心尖血抹在眉心。

    寻川御风而起，身形跃入半空时化为龙型。

    摇欢全副心神都维系在寻川的身上，哪还有耳朵去听一句废话，当下连眼神都未分给玉帝一眼，径直落在了半空中那条巨大的苍龙身上。

    他眯眼看向空中酝酿着正欲再来一波的天雷，蹙眉问道：“在此时渡劫，你是疯了吗？”

    “你说我鲁莽，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的……可寻你的这些年里，我小心谨慎，避过上千次围捕我才知道。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只能独自应对外界的恶意。那些小心谨慎，就如同刺骨之锥。”

    那磅礴纷飞的大雪也在顷刻间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从空中洋洋洒洒落下。

    他岂能不怀疑。

    无事庸扰。

    摇欢抬眼看去，只看到寻川龙身盘旋，如同一座巨山遮挡在她的面前，再也不给她冲锋在前的机会。

    舍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