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也怨怼过。

    摇欢想了想，趴在门缝隙间，双手拢在嘴边，继续道：“我没心没肺，不知好歹，帝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可又不敢真的和他认错，帝君刚才那句“这三界天地秩序与我何干”还荡气回肠地在她脑内盘旋着。

    “他叫茴离。”寻川移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隐在夜色之中的朱墙黑瓦，语气渐渐凉薄：“他是魔尊之子，魔界太子。魔尊病重冰封，他手持界令，能号令三界魔族听命，与魔尊已无异了。”

    可偏偏是这副姿态，寻川才觉得心口堵得慌。

    寻川正好捕捉到她带了几分小心的眼神，无论此刻内心如何波澜，开口时依旧如寻常一样：“你已知道这是拘魂铃了？”

    走近后，见摇欢睡在他房间门口时，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

    摇欢那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些出乎她意料，或者说并不在她能掌控范围内的事情正在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着，而她一无所知。

    悄无声息地就在她的眼前消失。

    那日，夜闯玉石池的男人用元神之力困得她动弹不得，她一心想要挣开钳制，到最后一口吞下他那缕元神，受惊不小。

    越是这般平静，她心里越是打飘。

    她这会也不敢跟大爷一样坐在路肩上了，慌忙起身。面上虽不露怯，可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他会责问，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就胡乱点点头。

    摇欢咬着唇，正在懊悔自己说漏了嘴。

    难怪元神不好吃。

    那微微惊讶，自己也未曾料到自己如此蠢笨的模样，就犹如林中受了惊的麋鹿，惶然的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摇欢仔细辩了辩，帝君的语气有些凉，细听又平淡无奇，仿佛真的就只是随口问问她。

    也许，他该换一种方式了。

    “你可听到她说什么了？”寻川褪下摇欢脚上的鞋履，怕说话声惊扰了她，还压得低低的。

    他度过那么多虚妄的漫长岁月，本以为寻回她只要在她身旁守着便可，但到底重生一世，她前尘皆忘，他执着的也许只会成为她的枷锁。

    他对她这么好，几百年如一日，不图她这条一穷二白的龙金银财宝，也不图她身上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灵力。

    “我晚些要回天界一趟，我已交代过辛娘，只她自身为劫所困怕不能周全，你和余香机灵些。”他抬手掐了掐神行草光滑的小脸蛋：“认主之事不急。”

    神行草听了大半宿的认错，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被帝君一问才清醒了一些，化形坐在花坛边沿，揉着眼睛禀告：“我原本想找帝君商量认主之事，等了一会便见小蠢……摇欢在门口坐下，趴在门口认错，认睡着了。”

    等他迈出房门，才想起有一件事还未告诉帝君，磨蹭了一下，又坐回花坛，晃着小短腿等帝君出来。

    摇欢抱着帝君房门外的大红柱子，渐渐就泛起困来。

    夜空里最后一缕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挡住，铃铛的声音静止，耳畔却似还留有余音，在清脆的响着。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汇聚，像是要冲破她心里牢牢锁困得那间牢笼。

    有些她平时不经意间就忽略的东西渐渐的，渐渐的，被她一点点捡起来。

    神行草虽无法读帝君心里所想，但他极有眼色，找了个借口便先离开了。

    帝君已经走了。

    车夫吓了一跳，打头的车夫立刻拎紧缰绳勒住不安的马匹，险险地避开摇欢所站的地方，骂骂咧咧的对她挥了挥马鞭。

    摇欢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树下，心情很是糟糕地瞪回去：“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摇欢怔怔地望向远处，鼻尖似能嗅到马车行踏间飞扬尘土的味道。

    那车夫见只是个年轻女子，却诧异夜深了她还独自一人站在此处，再联想刚才好端端的马匹行到她身前后突然惊马。心里恐惧，咽了咽口水，再不敢说些难听的话，拎了缰绳驱马离开。

    魔界戾气颇重，血腥暴力，难有善人。

    往世的回忆唯他念念不忘，独自咀嚼。他为寻回她已成游魂的魂魄，踏遍三界，耗尽心血，塑骨重生。把她送往无名山后力竭归天，修养千年，才能重新下界。

    “摇欢。”他轻轻地开口，一直凉薄的语气竟有那么些无奈：“这三界的天地秩序与我何干？”

    摇欢遇到帝君时还是幼龙，她本能地屈服于比她强势的帝君，甚至很是自然地觉得帝君惩罚做错事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对。

    寻川在床边坐了片刻。

    他抬手想去整理一下她的鬓发，忽得想起神行草还在，又收回手，淡声道：“便让她这么觉着吧。”

    摇欢望着烟尘四起的街道，气呼呼地爬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