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屋内正舔着烛油燃烧的烛光。

    寒冰玉看着寒凉，却是难得的温玉。水温虽凉，但比骊山的溪水要暖和多了。

    “睡吧。”他的声音挨得极近，就像在她耳边：“我就在这。”

    他垂眸看着摇欢，她还未化形，龙头龙身。龙族无关性别老少，原型时看着总是威武严肃，偏偏她和旁人都不一样，那双眼睛灵动清澈，有什么想法都表现在那双眼睛里。

    寻川把她放在池边坐下，她已经快维持不住人形，双腿逐渐透明，隐隐露出了青翠色的龙鳞。

    摇欢看着那寒冰玉便觉得凉飕飕的，眼看着帝君弯腰要把她丢进池子里，她紧紧地攥住帝君的衣领，眼巴巴看着他。

    刚化完形，便真的毫无力气，眼见着要软倒在溪底时，帝君伸出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双臂。本是想像以往那样，拎着她便走，可这会摇欢换了龙鳞，人形也已是成年女子模样，五官虽还有几分稚气未脱，却让他下不了手再拎着她走了。

    辛娘抬眸望去，神君正揽着龙女上岸，到了岸边他掌下运风，银辉一闪，沉在溪底的龙鳞顷刻间全部浮到了岸边。

    辛娘在溪边耐心等着，边等边留心岸上留着的一大一小。

    余香盘膝坐在软榻上调息，见刚出去没多久的神行草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由问道：“你不是去守夜吗？怎么回来了。”

    神行草沉默了一路，此时闻言，忍不住嘲笑了一声道：“你是养伤又不是坐月子。”

    她还在疑惑，思绪便被毫无预兆的破水声打断。

    她明明是想用这句话讽刺他的，可见神行草因为这句话便沉默了下去，当下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正想补救，便听神行草有些苦恼地揪着自己头顶那两片草叶，沮丧道：“是啊，我们落地只有三岁小孩的大小，认主后便只听主人的，不会再长大，自然也不明白什么是……”

    神行草没理她，依旧自言自语着：“也没什么奇怪的，帝君都情窦初开那么久了……换下口味也是正常的。反正是小蠢龙，我也不讨厌。”

    神行草被瞪了一眼，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个时辰前她通红的双眼以及那条耷拉在岸边伤痕累累的尾巴，有那么些不情愿地移开目光，闭紧了嘴。

    隐匿气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今晚摇欢换鳞，她祭出的阵法差点烧光了她的灵力，这会体内虚空，全凭最后一丝灵气吊着。

    前院偶尔要迎客，或是装点门面，只这后院和前院隔了一座花园，从不允人进来，留神君几人留住几日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余香听他在那边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放心：“发生什么事了？”

    那池水似有自己的灵识一般，沿着摇欢白皙的脚背缓缓漫上来，渐渐包裹了她全身。水温还是有些凉，只是比摇欢想象中的入骨冰寒好上太多了。

    那略带蛊惑的声音，奇异地安抚了她脑中紧绷的细弦。

    辛宅距离霁玉楼不过一条街之远，位处长央城之南，长央城南错落的几乎都是宅院，一条巷子从头走到尾，没有哪家哪户不是城里叫得出名字的。

    辛娘见状，看了眼悄悄竖起耳朵的摇欢，道：“隔壁便有房间，我现在先带姑娘过去吧？”

    那语气无奈，初听似斥责，可细品却能察觉到那丝语气含笑，竟有那么几分宠溺的味道。

    溪水里那丝丝缕缕暗沉的血色也被他一个掌风打散，原本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龙气，这会是真的，烟消云散。

    摇欢不止怕冷，她还怕痛。

    寻川神色未变，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顽皮。”

    “不冷。”寻川抱起她，把她放进玉石池里。

    月色下的溪水已经渐凉，他的手心却留有余温。

    神行草不懂情情爱爱，他觉得他还小，突然看到这么一幕，心灵所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小。

    辛娘没有带着几人走正门，她过惯了凡间的生活，住着大宅院，自然也会请几个仆役看家护院。虽此时夜深，仍是小心地带着神君几人直接到了后院。

    她解释完，当先走进去，轻轻一挥手，那山水屏风散发出的摄人的寒意便如水般缓缓褪去。

    神行草听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些诧异：“难道之前你也偷看到过？”

    他尚在犹豫，摇欢却不会跟他客气。

    余香“哦”了一声，丝毫没觉得奇怪：“那又怎么了？”

    神行草才不愿意跟她说，可自己好像又憋不住，半晌还是涨红着一张脸道：“我刚才看见帝君亲小蠢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