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识外放，这四海之内有任何响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直到寻川有些不耐地挥挥手，她才钻回了香炉内，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那时虽已成神，却并没有历经天劫，未得圆满。

    他侧耳倾听着窗外雨滴敲打屋檐的声响，缓缓闭上眼睛。

    寻川如今神识渊浩，没有谁能轻易躲开他的搜寻。可他直到刚才香炉精动手时才察觉到，看来她所说的擅长还是谦虚了。

    香炉精一直垂着脑袋，她看着身前自己在烛光里的影子，怔忪了片刻才道：“封毅道心不稳，偏走邪道。前两日杀了一只妖精，具体是何妖精小妖不知。只知封毅剖取了妖精的内丹后匆忙带着他从山上抓来的石头妖离开了，估摸是要回师门净化内丹。”

    摇欢平日里最宝贝的就是她的尾巴，尾巴尖上一痛，立刻睁眼醒来。

    那日破封印而出，他气息全乱，后背上的皮外伤已经愈合，伤口纵横看着狰狞。皮外伤于他便如被蚂蚁咬了一口，并无大碍。

    九宗门是修仙大宗，她作为一个妖精，自然无法名正言顺地存在在宗门内。所以被唤醒后，先学会的就是隐匿行踪，光是这一个本事……就花费了她百年之久。

    他做了一个梦。

    神行草回瞪。

    余香从摇欢的脸上看到类似崇拜的神色时，小小的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这龙女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难以相处。

    不知是不是这份因缘，他的四海帝君没做多久，便受上古创世神的点化，成其弟子，跟着上神东征西伐。

    神行草头上顶着的两根草叶差点竖起来，他忍了忍，这回没上床了，就站在床边愤愤地咬了龙尾一口。

    闻言，寻川微一敛目，看向站在一旁的神行草：“那日后，你便随他左右吧。”

    寻是寻找的寻，川是山止川行的川。

    摇欢大惊，急哄哄地从床上跳下来，双手扒着小小的熏香炉往里看了一眼，又伸出手指进去摸了摸……

    她忍不住轻抿了下唇角，又化作一缕青烟钻回了香炉里：“小妖栖身香炉，自然会变得比香炉还要小些。”

    真正让他夜不能寐的，是破封印后，反噬的神力，每日入夜便如凌迟一般一刀刀割在他后背早已好去的伤口上。

    余香原本只是想请求神君网开一面，让她先寻回真人再回神君座下效力。毕竟她伤害龙女在先，本觉得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妖途到此为止了。

    她从池中走来，薄衫轻履，青丝步摇，就像是这美景瑶池，美得不可方物。

    余香有些惧怕摇欢，犹豫了片刻才从香炉里钻出来。依旧是昨日那身灰扑扑的衣服，不过被神行草烧出洞的地方已经打上了补丁，针线细细密密的，看着像是香炉精连夜自己补上的。

    摇欢还在睡懒觉，寻川支了神行草去叫她。

    摇欢陡一听到“龙女”，还四下张望了下，回头见余香说话时是看着自己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可风一吹，他不知这是幻觉还是眼前的少女真的这般问他了，踌躇良久，沙哑着声音道：“我叫寻川。”

    余香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小妖资质愚钝，若是要帮旁人隐匿气息，需不离左右才能办到。”

    帝君吩咐，神行草还是要听的。他抱着香炉精去隔壁，推门见大床上抱着尾巴睡得正香的摇欢，面色突然很是古怪。

    “神君所见的丰南镇大雨，其实便是那已化了厉鬼的妖精所做。”她俯首，以额点地，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安排好这些，他不欲再多说，和衣躺在了床上。

    等看清床边站着气鼓鼓的神行草时，凶神恶煞地龇了龇牙：“你咬我干嘛，你属狗的啊。”

    照这香炉精说的，既然能一路跟到这家客栈，显然是在他们上岸时便发现了，后一路尾随才能这么快就下手。

    余香顺着神君的目光看去，见他所指的是刚才朝她吐口水的神行草时，脸色大变。只是碍着对方是神君，她也不敢多说什么，蹙着那弯弯的柳叶眉凄苦地看了眼神行草：“神君有命，小妖不敢不从。只小妖还记挂真人安危……”

    哪有什么瑶池仙女半点气质？

    神行草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清了清嗓子，三岁小孩的模样却端出一副架子沉着声音道：“要说正事了。”

    余香被问得一懵，行礼的动作硬生生一顿，回头看了眼自己栖身的香炉，轻轻颔首道：“小妖是从香炉里出来的。”

    摇欢继续瞪：“哼！”

    奇的是，她当真擅长隐匿气息。

    彼时三界还没有明显的区分，神魔大战，天地一片混乱。

    因他修的仙道，临近飞升，时不时就会有受了伤的神族来求庇护。

    她直勾勾地盯着笑容恬淡的余香，忽得想起帝君昨夜含笑说“她已经出现了”时的模样，脑子无比清明地回忆起，他那时似乎就是在打量香薰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