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直到破水声传来，三条金龙从海面上跃出，落地时化为人形，恭敬地屈膝跪在他的身后，齐声道：“恭迎神君。”

    收到礼物，摇欢高兴地弯起眼睛，正想说什么，那一声把她从睡梦中吓醒的巨响又一次传来。

    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禁锢龙族。也再没有谁，能禁锢他。

    脚下的土地是枯黄粗糙的，砂砾贫瘠。树林里的参天大树没有枝叶，笔直得一簇簇树立着，就像是年迈的老人，干枯苍老。

    摇欢一手紧紧地搂着神行草，一手紧紧地抱住帝君，用力到手指已变回了龙爪也不自知，深深地嵌入指下帝君的后背。

    直到一束刺眼的光芒猛然亮起，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摇欢在一望无际的白光里，疼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动动手指，连再多用一份力都做不到。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叫道：“寻川？”

    摇欢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她被帝君抱在怀里，额头贴着他渐渐透出凉意的脖颈，怀里的神行草奄奄一息，她害怕得不行，抖着声音叫帝君，连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摇欢整张脸煞白，神魂被拘魂铃扣住，动也动不了。就连说话，都费尽了力气。

    摇欢晕乎乎地爬起来，摸索到门边，手指还没挨上去，门就被帝君从外面推开了。

    那一声“寻川”似翻越了千山万水，远隔千年，从破空的虚无处传来。

    这座山封印的阵眼就在土地公的后院，此时这幢小木屋空荡荡的，土地公已不知所踪。

    神行草缩在床边睡得正香，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夜色渐渐被撕开，远处的天际有一抹曦光破云而来，是天将明时的光芒，正一点一点地馋食着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

    铃铛上繁复的花纹就像是枝蔓伸展开的华丽图章，说不出的好看。

    陡然增大的威压如同狂风席卷，一寸寸的割裂下来。

    分明是被放逐的一片荒芜之地。

    后院的酒窖边栽种着一棵桃花树，深秋季节它却一夜开了花，满树的桃花香气四溢，有着蛊惑人心的浓郁香味。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格外好听。

    她有些不安地想抬起头来，刚动就被帝君更用力地按住脑袋，他的声音沙哑，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字一顿道：“别动。”

    温暖的手心就覆在她的后背，温温热热的，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帝君仰头看去，原本淡漠无波的眼眸里似掀起了巨浪。他指尖凝聚起一道白光，那白光落在摇欢的身上，便是一个保护用的结界，把她和神行草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这道屏障里。

    她这么一抬头，透过帝君的肩膀看到山边远远笼罩而来的黑云，黑云翻滚着赤黄色的闪电，看上去极为可怕。

    她拽紧帝君的衣袖，仰头看着他：“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

    摇欢的睡相不好，一个酣畅的好梦通常需要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回床头，往返数次才能进入。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香的刹那，一声犹如猛兽撞击的巨响突如其来地炸开。那声音声震山林，回音不绝。

    他弯腰，把摇欢抱进怀里。

    身后被封印撕裂出的伤口血肉模糊，他却无暇顾及。转身望着整片荒芜得毫无生机的山林，眼底眸色渐沉。

    摇欢懵懂地点点头，退后一步低头看了看那串铃铛。

    那寸寸加剧的疼痛就像是风刃，落下来便是刀刀见血。

    摇欢被帝君按在怀里，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可骤然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他渐渐压抑的呼吸声，都让摇欢察觉到了危险。

    她吓得脑袋一缩，就见原本沉寂的天空如同被一层透明的薄膜给包裹着，那道暗华一闪而过，就像是水波，徐徐荡漾。

    帝君休息用的床虽然占地面积也不算小，但相比较她山洞里那张巨大的石床而言，实在不够她滚的。

    乌云翻滚，雷劫突至。一道道天雷被引至上空，旋转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慢慢地往下方压来。

    只有不远处，那棵苍翠的槐树静静地立在那里，枝繁叶茂，正随着阵法里流动的清风轻摇着枝桠。

    她还想问问他，那些花草妖精呢？昨晚和他们一起喝酒的土地公呢？是不是这座山……它就是一片被放逐的荒芜之地，而她在这个用鲜血和魂魄铸就的牢笼里，一无所知地生活了数千年？

    摇欢抬头看向他，嘟囔着解释：“我没有偷偷去土地公家里放爆竹。”

    远处，山和海的交界处，又是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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