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不等沈千盏开口询问，他拧眉汇报：“人是找到了，可是叫不回来……”

    沈千盏记得很清楚，简芯那小蹄子还嘲讽过一句：“苏暂这电话打了这么久，该不是季总贵人事忙来不来，他怕不好交差不敢进来吧？”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季清和稍一侧目，向她看来。

    唯被调侃的沈千盏，无声撂下一句狠话：“狗男人，你等着。”

    季清和也理所当然，毫无压力地在她身侧坐下。

    她咬着手指，想了大约三分钟后，回：“‘私人感情’的满足条件应该是封闭空间内人数不得低于三，距离不得为负。”发完，沈千盏审阅数遍后，补充：“如果这条条款需要我方详细备注的话，季总可以将调整意见反馈给我的助理。”

    是以蒋业呈的助理和乔昕打了无数场太极后，只当沈千盏这方的含糊其辞是与季清和谈判破裂，因心虚才无法正面回应。

    一部胆大心细又挑战广电审核标准的文艺片以一种完美擦边的呈现方式，一举拿下了当年的年度最佳影片。

    听闻当年身处少年时期，原名还是邵一刚的邵愁歇，因人如其名，深刻贯彻了爹妈取名的深意，今天杠老师明天杠领导，成天日天日地日未成年保护法。

    可惜大半年下来，柏宣不为所动。直到最近，她的示好才得到回应。有盼头的事做起来才有动力。

    熟悉的问好，熟悉的寒暄。

    也的确不负她所望，苏暂凌空比划了下她的五官，举例：“就拿高光举例，额心、眉尾、颧骨、鼻梁、唇珠、下巴都要提亮。腮红呢，又不止用于两颊，还有鼻尖。眼影又分眼角、上眼睑，下眼睑和眼尾，从打底、晕染到叠加，技术操作是层层递进。这要是每个部位不同步骤拆分教学……”他咦了声，抖了抖身子。

    “蒋业呈？”沈千盏问。

    沈千盏见他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主动举杯替苏暂回敬：“我听暂暂说，前阵子受您照拂，浅浅的收获不少。我这弟弟嘴笨心大，心里感激，但不善言辞。我今日正巧和雷导遇见，定要替他谢谢您。”

    不如原地放假？

    沈千盏想了想，说：“能怎么办？一起吃个饭吧，正好人多热闹。”

    苏暂憋着笑，回：“盏姐是充气娃娃，顶多扎漏。”

    三分钟后，苏暂回来，一脸的古怪表情。

    某次被学校处分后，被迫退学。

    她与沈千盏的竞争关系，在圈内无人不知。

    一瞬间，包间内寂静无声。

    苏暂疑惑：“嗯？”

    蒋业呈对季清和与沈千盏的关系这般亲近有些错愕，试探着问道：“千盏你和季总是合作了？”

    随即，他极淡地笑了下，径直向她走来。

    沈千盏行事作风向来大胆，在不涉及道德法规的范围内，喜猎奇。

    一顿饭三小时，就为了这三小时，她和乔昕等了两个月。

    苏暂虽替她拦了不少，可到底有限。

    邵愁歇成名经历里最浓墨重彩且被网友津津乐道的正是他的改名史。

    她抿了一小口，微苦回甘的茶水有点烫嘴，她沾了一口就顺势放下，补完后半句：“只会喝酒吟诗，喝茶……吟不出来。”

    这回她的眉毛再也没能听使唤，她拧眉沉思片刻，冷笑一声：“我说蒋业呈的助理这两天一直拐着弯的跟乔昕打听个什么劲呢，原来是以为我搞不定季清和，未雨绸缪，开始找下家了。”

    苏暂也纳闷：“我给他发了包间号，特意叮嘱酒店亲自把人带过来的。”他指了指桌几前已凉透的那杯茶：“估计去洗手间了？”

    苏暂期期艾艾的，半天才点了下头：“听说季总稍后就到。”

    就在苏暂觑着她脸色，小心措辞时，沈千盏默念着“别皱别皱，皱纹会长”，她强压下手痒的冲动，手动抚开拧住的眉心。

    她笑着让苏暂去斟酒感谢雷导赏识，眼神落在不言不语品酒的蒋业呈身上，轻轻一定——她可能知道向浅浅的靠山是谁了。

    他身后跟着位特助，比他稍矮些许，眉目端方，初看时平平无奇，待他睁眼时，眼里锐光与季清和冷厉时如出一辙的杀伤力惊人。

    沈千盏虽然理解蒋业呈私下做备选的行为，但对对方如此没有合约精神恶心也是一点没少。她留了点心眼，说半句留半句：“季总是唯一继承季老衣钵的，您说我舍得放过他吗？”

    她原本以为季清和是替她解围的，结果这狗男人是来下套的。

    苏暂见状，继续补充：“除了简芯，蒋总和雷导也在。”

    眼下后劲起来了，她看人三分朦胧，自带滤镜，就连简芯那副骨头架子也看着顺眼不少。思维一迟钝，就没跟上众人节奏，别说没赶上季清和进门时表现亲近的最好时机，连打招呼都没有她的份。

    苏暂安抚她：“更年期的女人都可怕。”

    沈千盏看不透蒋业呈的真实想法，单纯当他在夸自己，笑眯眯地举杯敬了敬季清和：“还得感谢季总对我的信任，喝一个？”

    蒋业呈眼神微闪，颇为赞许。

    沈千盏微微诧异，但她表情管理得当，并没露出丝毫不妥。

    沈千盏谦虚地笑笑，打蛇随棍上，聊起今晚本欲与对方切磋的话题。

    她没错过出去打电话的助理回来时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了眼面色不虞的蒋业呈，放下轻晃着的酒杯，声音慵懒道：“季总这人不好请，每回都需三催四请的，麻烦得很。”

    见她不说话。

    即使如此，他也曾发出过疑问：“如果按化妆步骤和上妆功能区分，这张脸是不是得被大卸八块了？”

    沈千盏态度又强势，摆明了不想让简芯如愿，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想法，心安理得地领着苏暂和乔昕落座。

    雷导不喜性格扭捏的人，见沈千盏这么上道，瞬间开怀：“沈制片爽气，浅浅塑造性强，又踏实好学，日后前途一片光明。正好今日经纪人也在这，改天带浅浅来试妆，如果合适，以后少不了能和沈制片喝酒啊。”

    沈千盏一路慰问至包间时，已等了她近半小时的邵愁歇并未在房内。

    沈千盏默默闭嘴，眼睁睁看着简芯笑靥如花地让出自己的位置，方便季清和与蒋业呈邻居而坐。

    父母迷信风水，顺手给如今大名鼎鼎的邵导改了名，期盼邵一刚今后能够继续人如其名，让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他这个儿子的爹妈能够少愁些。

    苏暂没回。

    而她，醉在梦里，流连忘返。

    季清和眉目微蹙，似不经意般，目光先掷向她所在的方向。尔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扫视全场。

    苏暂电话打了很久，从出去后就没回来。

    沈千盏正等着和平散局，闻言，笑容一淡，回应时声音冷冽，叩头倒了一盆的玻璃渣：“教不了，交流经验可以，心眼不好我可教不了。简制片再不改改这坏心眼的毛病，怕是还要做一个项目扑一个。”

    恰好服务生来上餐具，沈千盏见她没给季清和拿玻璃茶盏，提醒道：“他不喝酒，再给他拿个杯子，烫壶茶来。”

    也不知是邵一刚五行里的哪一行被改服帖了，此后顺风顺水，发挥了其在艺术上的天赋，顺顺利利地考上了上戏，又顺顺利利地毕业当上了导演。

    季清和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唇角轻抿着，连唇色较之寻常时候也偏淡了几分。

    瞧瞧。

    沈千盏目睹了这一幕，心知季清和怕是并未答应赴约，忽然心头一松，生出几分愉悦。

    沈千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季总如此热切，求之不得。”

    简芯恼她搅和了她的正事，一晚上别的没干，光撺掇着沈千盏喝酒。

    简芯并没有彻底放弃，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暗暗使劲，试图从蒋业呈这突破。

    简芯憋着火，丹田都快炸了，一句话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沈制片天天表现得爱岗敬业，改天也教教我，怎么靠着爱岗敬业招惹得东城西城那些富家子弟回回伸手跟父母要钱来投资你的剧啊。”

    她心里麻麻的，总觉得狗男人又准备搞事。

    沈千盏顺着他的话脑补了下五官被拆分的画面，面不改色继续画眼线：“你错了。”

    沈千盏风流名声在外，在座数位都有所耳闻。

    第十七幕

    “嗯，就在楼上。”他声音并未压着，静得能听见中央控风的包间里，他说的话在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苏暂说你喝多了，我下来看看。”

    不是特别重要或正式的场合，沈千盏并不占用公司资源，她和苏暂约好在停车场见，与乔昕一同下楼，开车赴约。

    季清和抬眸，似不经意般扫了眼邵愁歇，没再多说。

    苏暂看过她补妆，从小在女孩堆里长大，他不若一般完全不懂化妆的直男。有时候沈千盏刚拿起腮红或眼影，他能立刻分辨出适用的化妆刷递过去。

    她疑惑眨眼，看向苏暂：“人呢？别走错包间了。”

    季清和微哂，眼底逗弄她的愉悦转瞬即逝。

    沈千盏未置一词，她挑挑眉，示意他赶紧去找人。

    她满杯灌下，一滴不剩。

    谁也没料到即将散局时，简制片会突然撕破脸。

    沈千盏一僵，僵硬地转头与他对视了数秒。

    沈千盏托着腮，默默想：难怪一样难搞，季清和是按着自己的标准搞了批发吧？

    不属狗真的太可惜了。

    沈千盏没敢接话。

    沈千盏是老狐狸，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嘴上说着“会不会打扰啊”，一边指着明显为季清和留的上座，说：“暂暂说你们等会还有客人，我坐那吧，不耽误你们谈事。”

    苏暂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雷导是无酒不欢，苏暂前段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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