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但当时他语气也挺平静的，孟婴宁以为说完也就过了，结果原来这种醋得半真半假的话还要当真的啊？

    “这儿的小朋友大多是有点问题的，先天性有缺陷，父母就给扔了，轻的也还好，做手术能矫正回来，有些根本治不了，”义工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孩儿也不好找新的家庭，哪个家庭想带回去个这样的。”

    女人的目光才终于从她脸上移开，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

    陈妄唇角一压，那点儿散漫的笑意瞬间就没了，从沙发里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前倾，侧头，看着祸从口出的小男孩儿，声音平静：“你再说一遍，喜欢谁？”

    亲亲都只正经亲了一次！

    孟婴宁人缩了缩，觉得他有点儿吓人：“我以为你就是因为小长安今天说的吃个醋，又不知道你真生气了。”

    “……”

    现在理个发还得转印？

    他本来还挺有信心，觉得小朋友肯定是跟他更亲一点儿。

    她正在玩手机，嘴里叼着根烟，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看见陈妄，跟没看见似的，又继续玩手机。

    陈妄忽然俯身，压低身子凑近了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要气死我么。”

    “对，我自己骂自己，还不讲理跟你发火欺负人……”

    看得陈妄心里还有点儿烦。

    男人这样子看起来难得幼稚，看得她觉得有点儿好笑。

    孟婴宁回神，手指曲了曲，乖乖地任由他牵着：“饿了。”

    陈妄低缓问：“不跟我，你想跟谁？”

    孟婴宁愣了愣，眼睛一下子就又红了。

    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身后冒出来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那颗小脑袋的主人细细的手指拽着男人衣袖，躲在他后面只露了半个身子，稍微有点儿好奇的看着她。

    陈妄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捉她的手。

    孟婴宁瞪着他，声音拔高了点儿，语速很快地说：“你带我来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我看你跟别人养的猫我也没发火，你还一直冷着脸不搭理我，你还恶人先告状？”

    孟婴宁眨眨眼，想起之前她怕自己喝醉了说漏了嘴，特地问了陆之州陈妄在哪儿，巴巴地跑过来一趟。

    小男孩眨巴了两下眼，似懂非懂的样子。

    “长安其实是很好被领养的，之前好几家都想领他，他都不愿意，”义工继续说，“是舍不得小陈和小陆呢，之前偷偷问我呢，如果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以后是不是就看不见爸爸了。”

    陈想笑了笑：“挺省事儿的，这猫也不是我的，”她朝陈妄抬了抬下巴，“帮他养了好多年了，除了掉毛和铲屎比较烦。”

    陈想竭力压下心里的激动之情，看着她，缓缓放下了手机，翘起来的二郎腿收了回去，然后直起身来，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摁进了手边的烟灰缸里。

    还找了个那么蹩脚的借口，没事儿大老远跑过来剪什么刘海儿……

    一个姑娘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坐在沙发里，穿着一身设计感很抽象的黑灰色衣服，浅紫色的长发，五官张扬而立体。

    陈妄目光沉暗，低缓说：“孟婴宁，我要是真欺负你，你现在不知道哭多少回了。”

    陈妄平缓继续道：“你跟你的之州哥哥青梅竹马，结果小姑娘长大了，被我横插一脚。”

    陈妄坐到旁边一张纹身椅里，看着她。

    他压着火的时候特别吓人，眼底沉着，气场山一样死死地压下来，压迫感和侵略性都十足。

    虽然陆之州这人比较老奸巨猾，从小到大小孩儿都跟他好，就连孟婴宁小时候都爱跟着他，但长安跟他是很好的。

    “而且，”孟婴宁小声逼逼，“那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又没说过我跟陆之州般配，你自己骂自己，还反过来凶我，你这不讲道理，不是欺负人吗……”

    孟婴宁松了口气，看着那男人走过去，俩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女人懒懒说：“你这个图挺简单的，都不用转印，我直接上手就可以，但是我说话直你别介意，我觉得有点儿俗，挺烂大街的，你要是确定要这个我也能给你做，你要是想要个特别点儿的，我给你画一个跟这个风格差不多的，你看看你想怎么招。”

    “话说完了就当没说过了？”陈妄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眼一眯，“还这也没有办法？没什么办法？嗯？用不用我帮你想想办法？”

    陈妄打了个变向灯：“嗯？”

    孟婴宁觉得陈妄对自己可太狠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我跟之州哥本来也没什么呀。”

    陈想略一歪头，她画了很重的妆，五官看着攻击性很足：“家里也养吗？”

    “……”

    孟婴宁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依然低着眼：“我哪儿气你。”

    孟婴宁觉得这猫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又说不上来，可能野猫都长这样。

    她刚刚一直想着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包子，没多想别的，就是觉得如果以后会跟陈妄结婚的话，那到时候就把小朋友接回来，也挺好的。

    孟婴宁等了好半天，他也没回应。

    孟婴宁耳朵有点儿热，人扑腾着坐直了点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

    虽然结了……也还挺好的，或者就先订个婚见个家长什么的，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这人先摆起脸子了！

    她小时候捡到的那只小猫，也偷偷给起了名字叫咪|咪。

    “你觉得这就是欺负人了？”陈妄说着，手臂略一弯，头垂下去，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懂什么叫欺负？”

    陈妄一顿。

    看着可太凶了。

    陈妄当年把易长安抱回来的时候这小孩儿才丁点儿大，再后来小包子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朝着他喊爸爸，他的名字也都还是他起的。

    出来的时候云霞漫天，暖色的阳光薄薄一层从天边斜着刷下来一层层的红，染透了深秋的叶，福利院这边位置相对比较偏，路上车流很稀，也没什么人。

    孟婴宁纳闷儿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咫尺距离下，两人鼻息交缠，小姑娘身上有甜香柔软的味道。

    那猫也不是什么品种，甚至长得也不是太好看，但是被养得挺好的，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叫，长得有点儿凶，看起来非常霸道。

    上一秒陈妄看着孟婴宁抱着小孩儿坐在他旁边心里还觉得挺软的，现在又恨不得把他给提溜起来。

    握。操。

    她讪讪回头：“这是做文身的店啊。”

    下一秒，她一顿，再次抬起头来。

    孟婴宁脑子梗住了，羞耻地抬手捂住了半张脸，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

    孟婴宁有点儿懒，特别喜欢靠着车门坐，之前他刚回来，孟婴宁坐后座，也是一上车就往车门上斜歪歪一靠，跟没骨头似的。

    后来那个养宠物的小游戏机里养的电子小猫，也叫这个的。

    孟婴宁跟着陈妄往外走，安安静静的样子，有点儿走神。

    小姑娘的软软嫩嫩的，握在手里轻飘飘的，劲儿都不敢使。

    小姑娘睫毛很长，这么一垂，细细密密地刷下来一层，夕阳下毛绒绒的，看得人心痒痒。

    孟婴宁想想，好像也是。

    孟婴宁看着不远处撅着屁股搭积木的小孩儿，垂头揉了下鼻子，没说话。

    陈妄直接给气笑了。

    小朋友也是有脾气的，他也很喜欢州州爸爸过来，但是还是会有点儿难过。

    小朋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长安说了的话，以后也会有爸爸妈妈了吗？”

    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了，也没过脑子。

    “没有办法，”陈妄点点头，“连孩子都有了，你是妈妈，陆之州是爸爸。”

    陈妄那次带了个姑娘，看起来很亲密，长得很成熟漂亮，俩人还一起养了只猫。

    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儿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看了她一眼以后垂下脑袋，安慰似的轻轻拽了拽她的手指，糯糯地说：“没有也没事，大家也都没有爸爸妈妈，我其实也不想要新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走，我想跟着太太。”

    男人五官本来就凌厉深邃，脸这么一板，又带上了几分肃冷。

    “就是，不是要跟你结婚的意思。”孟婴宁别开眼，支支吾吾地说。

    他都没这么搂着蹭过。

    她都还没问他跟别的女人养一只猫还带她来看是怎么回事儿！

    陈妄看着小男孩儿，认认真真地和他计较，说：“这是我媳妇儿，”他指着孟婴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