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华市中心街市如昼，灯红酒绿破开茫茫夜雾，光影闪烁。

    俩人三分钟前刚搭上话。

    一进门音浪扑面而来，耳道里充斥着各种动次打次的轰隆音效以及男高中低音混杂的“put your hands up”，孟婴宁垂着眼，慢吞吞地穿过五光十色的光柱和扭动着身体的人群，绕过舞池最拥挤的地方码着墙边儿走到洗手间门口。

    椭圆形的开放式洗手台，右手边是女厕，孟婴宁出来以后走到洗手台边，包放在旁边矮桌上，刚拍开水龙头，手机贴着口袋嗡嗡震动。

    孟婴宁垂头，翻看了一遍单反里刚刚拍到的照片和视频，耳边只剩下陆之桓聒噪的、持续不断的、已经长达十分钟的逼逼——

    孟婴宁又是一顿，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

    陆之桓：“之州哥哥太帅了！”

    孟婴宁那会儿小，被这么拽着走了一路可太累，也不配合他继续彩虹屁了，捯饬着两条小短腿快跑了两步，胖得一段一段的小胳膊抱住少年的腿，皱巴着一张脸撒娇：“啾啾抱。”

    孟婴宁回过神来，陆之桓这个逼逼机嘴巴竟然还没停下来：“上个礼拜回来的，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和陈妄哥，还有那帮哥们儿，”陆姓复读机再次举起五根手指头，“四提溜大绿棒子，陈妄哥一个人干了仨——”

    她有点儿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美好的周五、在杂志社加班到十一点以后的周五不选择回家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早早睡觉，非得要脑子一抽大半夜的拖着这副残破之躯跑到这儿来跟陆之桓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电音趴。

    陆之桓：“……有点礼貌，我哥的大名是你随便叫的？叫陆长官。”

    身形挺拔，短发利落，眉眼处的轮廓深邃，刀刀凌厉，侧脸到下颚的线条冷硬，昏暗灯光下隐约看得见脖颈处脉络起伏。

    孟婴宁进公司三个月，刚来得及感受并适应了前一任主编强迫症一般的龟毛以及一系列怪癖，主编换人了。

    “……”

    陆之州九岁搬到大院里来，那年孟婴宁还没怎么记事，趴在窗台上看着邻居家的陆叔叔提着两个大行李进院，身后跟着个没见过的小哥哥。

    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快。

    孟婴宁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进了水池子里。

    这儿离她家不算近，打车回去也要半个多小时，孟婴宁准备上个厕所再回去。

    四目相对，寂静五秒。

    比如斜前方站着的这对，男的染了一头红毛，好在颜值颇高驾驭得住，看着挺有几分走在潮流前线的时髦，女的长腿水蛇腰，笑起来娇媚动人。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孟婴宁正脑内自嗨到兴头上，林静年打断她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陈妄跟他一起回来了？”

    孟婴宁本来就困到思维凝固累到手脚发软，发呆回忆了个过去的功夫整个人都快趴地上了，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捕捉到了两个字。

    “什么叫知道——吧？”林静年一顿，安静了几秒，不知脑子转了几个弯又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出声问道，“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孟婴宁：“你看我在乎过？不被黑的网红那能叫网红吗？”

    一别近十年。

    里面满的，好几个姑娘还在门口排队等。

    并且这个比前一个病情更严重，上任第一周，整个编辑部大刀阔斧地整改，她们这个部门原本排好了期的后三个月主题换了个干净，资料图片剪辑，预约访谈全部作废，主编大手一挥，定下了下一期抽象又炫酷的新主题——《触电》。

    陈妄眉梢稍扬。

    “真的，不是我吹，四提溜大绿棒子，一箱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陆之桓比划了五根手指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眼没眨一下，仰头就给闷了，兵哥哥是真的猛。”

    孟婴宁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厕所就她一个人，她抽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干脆接通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上。

    “我再也不跟那帮人出去喝酒了，第二天人都是懵的，我妈以为我出去嗑药去了，真他妈遭不住。”

    陈妄将手里的烟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里。

    孟婴宁口齿不清：“啾啾棒！”

    林静年大声喝道，“他是不是又勾引你了？！他就是想骗炮！！！”

    她先是吓了一跳，抿着唇往后蹭了半步，而后视线定住，人一顿。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黑裤匿在阴影里，面朝着她背倚墙站在垃圾桶旁边，夹着根烟，烟雾缭绕之中，猩红的一点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孟婴宁真是有一肚子怨气。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婴宁也没继续刚刚的问题问了，活儿干的差不多，她收好了单反打了个哈欠，抬手蹭了下酸胀的眼角，然后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子转头，背着身朝他摆了摆手，拉开酒吧门走进去。

    比克大魔王成功进化成了比酷大魔王。

    孟婴宁眨巴了一下眼，换了个说法：“你刚说了什么来着？”

    午夜刚过，凌晨十二点半。

    孟婴宁移开视线，又抬手揉了下眼，打了个哈欠。

    陆之桓：“合着我刚刚在这儿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当我放屁了？”

    他脑袋顶住墙面，下颌微抬，脖颈线条拉长，耷拉着眼皮子淡淡睨着她，没动。

    免提一开，对面瞬间出声，一段话说得半点停顿都没有：“狐狸你看到陆之桓朋友圈了没有我日这个逼怎么平时咋咋呼呼的结果到了该咋呼的时候反而没声音了我真是日了个狗。”

    再后来，陆之州去念了军校，又入伍，和大院里的孩子都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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