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诸神的黄昏（上）

    很多没受伤的勇士，都迟疑着放缓了脚步。由勇士身影组成的一道道洪流，也纷纷出现断裂，难以为继。然而，在战场中央处，两道距离最远的“洪流”之间，慕容黑鸦却带领着死士们风驰电掣，一转眼功夫，就超过了大部分同伙的身影！

    大伙腰间原本系箭囊的位置，如今系的一只羊皮口袋。口袋里，放着火折，艾绒，和两枚只拳头大小的“火雷”。

    当大唐的贵族，开始借外人之手，斩杀自家将领的时候。基本上内乱就成了定局！并且没有三到五年时间，无法恢复安宁。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慕容黑鸦将艾绒凑向火雷引线，嘴里发出疯狂的狞笑，“哈哈哈哈哈……”

    只是，想使用“火雷”作战，代价也非常巨大。为了避免战马被爆炸声所惊，冲乱自家阵脚，百谷三姓四十八部的长老们商议之后，按照远道而来的大唐“贵人”建议，放弃了自家最擅长的骑兵战术，几乎让所有青壮，都变成了步兵。

    “吁吁，吁吁，吁吁……”乌鬃马明白主人的心情，用前蹄继续刨打地面，转眼间，就在地面上刨出一个土坑。

    在他们这支队伍背后和左右两侧的灌木丛中，还隐藏着一万九千余名吐谷浑步卒。每名步卒都努力将身体蹲得很低，好像一群准备捕食的豹子，静静等着猎物从前方的丝绸古道上出现。

    在刀盾手和弓箭手之间，则忙碌着数以千计的其他弟兄。大伙彼此配合，努力将车厢侧板展开，将投石车架起，将点燃的火雷以最快速度放入投掷兜。

    喊杀声冲天而起，刹那间，覆盖了所有杂音。猎物远在三百步外，但吐谷浑勇士却全都迫不及待。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宛若鬼哭，让人头皮阵阵发乍。吐谷浑队伍中的弓箭手们，一边飞跑，一边向唐军还以颜色，腾空而起的箭杆，让天空中的日光瞬间为之一暗。

    他在等待时机，一击得手的时机。而现在，敌我双方还没正式发生接触，猎物的注意力还没完全被自家步卒所吸引，他贸然冲上去，很难换回预定的攻击效果。

    三百步的距离，对常年在野地里讨生活的吐谷浑勇士们，真的不算遥远。他们只需要跑上五十几个呼吸就能到达。而只要他们能冲到“猎物”身侧，凭借六倍于对方的人数，肯定稳操胜券。

    等“猎物”正式进入伏击范围之后，慕容黑鸦就要带领身后的五百死士，跳上战马，在步兵的掩护之下，以最快速度冲向“猎物”。然后，将点燃了引线的火雷，借着战马冲刺的惯性，直接砸向“猎物”的头顶。

    “吱——”“吱——”刺耳的哨子声忽然出现，将“涛声”搅了个支离破碎。紧跟着，就是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二十几名唐军斥候，骑着身材壮硕的西域良驹，分成前后四组，风驰电掣般从道路上掠过。每名斥候都瞪圆了眼睛，快速左顾右盼。

    伤者嘴里发出凄厉地惨叫，死者双眼圆睁，然而，没有被羽箭命中的其余大多数吐谷浑人，却继续高举的弯刀前扑，速度没有丝毫迟缓。

    他知道自己即将如愿以偿。人的臂力加上战马冲刺的惯性，足以将火雷掷出三十步外。而唐军那边，火龙车却喷不到三十步以外，投石车的角度也来不及做出调整。

    当双方之间的距离接近到八十步，数十枚的火雷腾空而起，砸向吐谷浑勇士的头顶。“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转眼就盖过了喊杀声，此起彼伏。更大的伤亡出现，吐谷浑勇士的推进速度为之一滞，旋即，整个队伍由海浪化作一道道细长的河流，却继续努力向前。

    “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紧跟着在慕容黑鸦身后响起。他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怒意回头扫视，却发现，几乎所有弟兄的动作，都跟自己一模一样！身体微微前倾，两腿半跪且紧绷，单手按在各自的腰间。

    比起一年当中会下四个月雪的百谷山，湟水南岸直到赤岭，可谓膏腴之地。慕容黑鸦记得，自己小时候就住在湟水河畔，每年直到八月，还能找得到油绿的牧草和洁白的蘑菇。然而，二十年前某一天，吐谷浑各部却在与大唐的战争中溃败，一路被赶过了赤岭。从此之后，饮马湟水，就彻底成了整整两代吐谷浑人叫不醒的梦想。

    “轰隆！”“轰隆！”“轰隆！”……闷雷声翻滚，数以万计的弹丸，从十根铜管口处喷射而出，旋风般扫向正在策马狂奔的突骑施死士。

    想当初，阿始那骨托鲁和墨啜兄弟俩，趁着大唐内乱，带着七百弟兄叛出，就能重建起突厥。慕容黑鸦相信，如果重新带领部族返回湟水河畔，自己父亲慕容道奴和兄长们，一定能再现慕容氏的辉煌。

    旷野间，狂风呼啸，呐喊声震耳欲聋。

    唐军队伍中，也有个别人中箭倒地。然而，展开军阵的动作，却依旧井然有序。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家步卒的身影。目送后者，海浪般向前奔涌。目送后者，奔涌着，将自身与唐军之间的距离，从三百步缩减到二百步，然后又缩减到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乃至更近！

    灌木丛后，吐谷浑百谷三姓大酋慕容道奴的第五子，伯克慕容黑鸦用左手缓缓支撑起身体，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豆，一粒接一粒，吸进自己嘴里，缓缓咀嚼。

    真正的杀招，隐藏于步卒身后。而按照大唐派来的那位贵人的介绍，唐军的投石车装填相对缓慢，即便采用三车轮流发射战术，每次发射之后，也会出现一个短暂的空档。

    今天，出征的两万精锐里头，除了伯克慕容黑鸦和他身后的这五百死士之外，没有任何人配备坐骑。而慕容黑鸦等死士身边的战马，也全都提前半个多月，就用锥子刺聋了耳朵，不会再为任何声响而受惊。

    这个空档，就是吐谷浑人取胜的关键！大酋慕容道奴知道，他的小儿子慕容黑鸦也同样知道。

    而三到五年时间，不仅仅可以让百谷三姓四十八部重新回到各自的故乡站稳脚跟。还可以让他们将前些年贪图大唐安定，主动内迁到甘、凉、肃、洮各州的族人，全都重新召唤回来。

    慕容黑鸦被打得倒飞而起，浑身上下千疮百孔。他身边和身后的死士们，连同坐骑纷纷栽倒，没来得及扔出的火雷在尸体旁滚动，炸裂，一颗接着一颗，宛若鲜花盛开！

    然而，他却只吃了十几粒，就将手放在了身边乌鬃马的嘴底下。颇通灵性的乌鬃马轻轻打了个响鼻，伸出猩红色的舌头，迅速在他手心处一卷，刹那间，就将剩下的所有黑豆，卷了个干干净净。

    四周围的死士们，也纷纷采用同样的动作，将各自的身体和聋马，都藏在了刚刚泛起绿色的灌木丛后。所有人和马发出来的嘈杂，也迅速消失不见。料峭的春风拂过灌木稍头，“呼啦啦”，“呼啦啦”，“呼啦啦”发出来的动静，宛若青海湖半夜的涛声。

    慕容黑鸦迅速抓起一根木棍塞进嘴里，随即，用手轻轻按住身边的黑马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全部听觉的黑马，感觉到自家主人的心思，温顺地卧倒在地，将头藏到了灌木丛后。转眼间，一人一马，就跟周围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由于族中缺乏兽医的缘故，为了凑出五百匹聋马，吐谷浑慕容、白和赫连三大姓，都付出了五倍以上的代价。这对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三姓，无疑是雪上加霜。然而，万一偷袭得手，先前的一切付出，都必将收获十倍以上的回报！

    长生天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第一队唐军斥候很快就从伏击阵地前“路过”，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唳——”“唳——”几头人工驯养的猎鹰，从东南方急掠而至，嘴里发出短促且尖锐的悲鸣。

    黑豆味道不怎么样，嚼着还很费牙，却能让他的肚子很快就有了涨的感觉，甚至从丹田处，还涌起了一丝暖意，缓缓驱散先前已经渗透到骨头缝隙中的寒冷。

    主动降低军阵中参战者的密集程度，就可以化解掉一部分“火雷”的威力。这是大唐“贵人”亲口传授的经验，并且经过了吐谷浑长老们亲自验证。

    “我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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