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斯人独向隅（下）

    如此，张潜就不敢乱走了。慌忙调转头，偷偷向花园折返。本打算回到花园之后，立刻找个仆人，命令后者带自己去如厕。谁料想，明明刚才没走出多远，才子们的喧嚣声也近在咫尺，脚下的青砖小径，却始终通不到花园的门。

    眼看着周围年青人纷纷“交卷”，张潜的心里头就又发了虚。他提前准备的那首“观菊”，既然已经被张说批下了“颓唐”两个字，当然不能再次拿出来献丑。而现场再“憋”一首出来，他又担心抢了卢铮倒数第一的风头，传为左右读书人的笑柄。因此，思前想后，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自己，干脆站起身，直接效仿了汉高祖刘邦，尿遁而去。

    张潜刚才就结识了王之涣和卫道两个人，与其他年青俊杰们都没来得及打招呼。此刻见卫道被那姓卢的给缠住脱不开身，便不想凑过去一起受罪。

    ‘编的，胡编的，我写诗的时候，根本没考虑什么心境不心境！’张潜在心里暗暗叫苦，却对几位长者的热情无可奈何。

    堪堪走过两道回廊，一座凉亭，仍旧没找清楚东南西北。肚脐下，却真的有一股尿意，悄悄涌了起来。

    张潜楞了楞，本能地就想绕过竹林，看看到底是谁在哭？才走出几步，却又迟疑着轻轻摇头。

    说着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字纸，大声念道：“我这首诗，题为赏菊。若是菊花开了，却无人懂得欣赏，想必花也寂寞。诸位且听好了，嫣红姹紫开满园，却无蜂蝶舞蹁跹。他日散与秋风去。却留清香满人间。”

    伴着轻轻的抽泣，少女的声音，沙哑而又温柔。宛若一根针，从背后刺破张潜的衣服，刺透他的皮肤，骨骼，一路扎进了他的心脏。

    “牧兄客气了！”张旭笑着接过纸，匆匆扫了两眼。随即又将纸张还给了那瘦高青年，转过身，提笔疾书，“寻菊，瑟瑟秋风满回廊，幽幽小园几点香，缘何一株立花径，不愿争妍斗群芳。”

    “久仰令尊大名！今日得见仲达兄，果然虎父无犬子！”琴律的乐思被打断，心中顿时有些火大。将身体稍稍向后挪了挪，笑着抓住了竖在身边的宝剑，挡在了胸前。

    “我也有了！”一名二十多岁，身材瘦高的年青人，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张旭面前，将一张白纸双手递上，“烦劳伯高兄大笔，为此诗增色！牧南风感激不尽！”

    “卢兄，卢兄见谅。小弟我也做了一首诗，正准备拿给伯高兄……”那卫道原本存了跟人打一架的心思，却没料到竟然被对方当成了知己，顿时恼也恼不得，哭也哭不得，只好去拉张旭做挡箭牌。

    他也不能真的跟眼前几位长者说，与其联名举荐自己出仕，不如说服朝廷给自己水门、风车和机井专利费，让自己今后啥都不用干，蹲在家中就财源滚滚。

    那卢莛却没听出来，卫道等人是在损自己诗写得烂，让人听了之后就会倒胃口。顿时心中大生知音之感，一把拉住卫道的衣袖，笑着发出邀请：“纲经，纲经，人都说你学识渊博，视野开阔，为兄先前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方知传言实不我欺。来，来，来，到这边来，趁着琴律大家在调音，为兄仔细跟你说一下，我这首诗中，还用了以下典故……”

    然而，入园的时候，他是被王之涣领着，并未觉得张若虚家的宅院有多庞大。此刻自己偷偷往外溜，就立刻有些转向。

    念罢，双目紧闭，手捋下巴，做仙风道骨状。只是身材太圆了一些，秋风吹不动，却被秋日晒得额头油光锃亮。

    刹那间，酒意和尿意全无。张潜果断抽身后退，逃之夭夭。谁料，没等他的双脚返回青砖小径，身背后，却又传来了一个那少女低低的声音：“别怕，你爷娘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嘶——。他们肯定是遇到了迫不得己的事情，嘶——。”

    念罢，又客气地朝着周围的同伴们说了声“献丑”，红着脸迅速退回了原来座位。

    俄顷，前奏弹罢，竟当真舒展歌喉，将一首折菊伴着琴韵唱了出来。声音婉转悠长，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顿时觉得肋生双翼。

    “好说，好说！子孝只管念来！”张旭脾气非常随和，侧转身还了个礼，随即就将毛笔重新润满了墨汁。

    “好，好——”喝彩声，再度响如雷动。周围的才子们，或者羡慕地看着那名为赵子孝的少年，用力抚掌。或者一边叫好，一边将自己刚刚写成，或者早已准备在衣袖中的咏菊诗拿出来，去请张旭代为誊抄。

    再放眼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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