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樊城

    这日行抵樊城，官军在县城西北十里处安营扎寨，樊城知县组织当地乡绅劳军，送来数十坛美酒，十头生猪，另有油盐米粮若干。

    不一会一行人就来到城中间的县衙，几个衙役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口，看到县尊后赶忙施礼。

    邓玘醉醺醺的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县衙派人劳军是不假，但酒食是送于我和监军的，你一个游击有何资格享用？”

    过了大约一刻钟，亲兵纵马而回，来到洪承畴近前下马行礼后大声禀报：“禀督帅，城内各家门户紧闭，未见有打斗痕迹，县衙门前有衙役值守，观其神色并无异样！”

    众将相互看了一眼，千总姚怀龙开口道：“将军，要说刘二柱说的也没错。咱们剿贼好几年了，贼是越剿越多，咱们的人越打越少。听说闯王高迎祥兵强马壮，连洪督卢督都怕他，再过几年说不定他真成了事！咱们不如投奔与他，这几千兵马过去也是好大一股势力，何况咱们作战经验丰富，将军去了那边，将来换了江山，也能弄个公侯坐坐！”

    贺人龙叫过一个亲兵低声嘱咐几句后，那亲兵掉转马头吆喝了一声，带头沿城墙奔行而去，队伍里分出十几骑跟随其后。这时从城里出来的那群将官纷纷站起来，贺人龙对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们有的取弓在手，有的拔刀出鞘，警惕的看着这群官军打扮的人，贺人龙打马小跑着跟着洪承畴进入城内。

    入城后，跟随而来的骑兵分出几队沿着城内几条街道穿行查探，其余的抽刀亮剑警惕的四处观瞧。

    “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真如那个夯货说的去落草为寇吧？”

    高其勋闻言强压怒火，开口道：“总制大人，弟兄们为朝廷出生入死，平时连饱饭都经常吃不上，饷银更是短缺！好容易有人劳军送来肉食，为何我等无权享用？”

    洪承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川兵弃城，那肯定不是这番景象，而是城门洞开，大掠而走！”

    良久，千总乙邦才打破沉默开口道：“将军，我等都是粗鄙之人，想不出什么妙计！最好是找个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肯定有办法！”

    邓玘站起身形，袒露着长满护心毛的上身，一溜歪斜的来到帐外。

    罗伏龙伸手请请督抚进衙，早有几个亲兵进内查看，片刻后出来一人，摇头表示无事。

    游击高其勋上前见礼后，开口道：“总制大人，我等听闻县衙派人劳军，送来酒食若干，特来领取！”

    他恨恨的骂了一声，转身对官兵们高声说道：“各把总带大伙各自回营，没有军令不许出营，违令者斩！千总以上的留下，我有话说！”

    姚怀龙讪讪的不再出声，众人都沉默不语。

    “督抚大人，说来话长，还请大人移步县衙，下官仔细禀告！”罗伏龙拱手答道。

    高其勋一拍大腿，笑骂道：“着啊！知县大人就是学问人啊！人家是进士啊，有大学问啊！哈哈，这个夯货有时也不似看着那么笨！”然后众人议定，天亮一起去县城，随后派人把邓玘等人的尸体掩埋，邓玘的首级也和他的身体葬在一起。

    高其勋打了一阵方才停手，累的呼呼只喘粗气。看这货一副嬉皮笑脸不在乎的神情，顿时又是一阵生气，上去又踹了他几脚，要不是这货在战场上救了自己几次，自己早就拿刀砍了他当替罪羊给上峰交代了。

    这下好了，一顿酒肉引发的一场血案已经不可更改。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好容易积功升到游击将军，这回全完了，他懊丧的抱头蹲下，何去何从，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高某人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仁义礼智！知道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从军之时起，我就誓言要做岳武穆那样的英雄好汉！这些贼寇烧杀抢掠，视百姓如猪狗！朝廷治下，百姓虽然贫困，但至少不会无故被屠！咱们都是穷困出身，都有家人亲属，如果不是当年入了军伍，现在死于贼寇刀枪之下的有可能就有你我或我等的亲人故旧！何况，军中有多少弟兄的亲朋已经丧命于贼寇刀枪之下？我等是人，不是牲畜！那些贼寇就是牲畜不如的活物！我与贼寇势不两立，谁再言投贼者高某定斩其首级！”

    邓玘接着酒劲殴打高其勋，聚集的官兵敢怒不敢言，现场一片沉寂，但官兵的怒火已经熊熊燃起。

    洪承畴停住脚步，转头说道：“大明虽然流寇肆虐，但至今为止从未有从贼的文臣，本督相信罗知县！”

    “罗知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帮武将应该就是川兵的将领，到底发生何事？速速讲来！”洪承畴开口道。

    一路赶来，并未见有村庄被抢被屠的迹象，因为已过农忙时节，田地里基本见不到耕作的农人，官道上行人商旅更是稀少，偶有商贩行人，看见大股的官军骑兵，早就远远的避开，生怕招惹事端。

    四川援剿总兵邓玘接督帅府军令后，就带着属下六千官军拔营赶往樊城。

    站在一旁的刘二柱嘟囔了一句：“军中找不到，去县城找呗！”

    刘二柱提着犹在滴血的腰刀，大步来到高其勋面前，高声说道：“将军，要不咱们反了吧！整天吃不饱，饷银也欠了半年，咱们是拿钱卖命！现今到处是贼，咱们奉将军为主，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痛快！”

    但如果有烧杀奸淫之事发生，督帅可是毫不容情。前次在渑池县境内，左良玉部追击贼寇张妙手、撞塌天，贼寇逃遁进山，官军以助饷为名向知县索要财物不成，遂抢掠当地大户并奸淫其妻妾，导致其妻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贺人龙急忙派一队亲兵骑马进城查探，洪承畴则是与罗伏龙闲谈起来。

    高其勋更是呆立当场，他虽因为愤怒而质问邓玘，但从未想过要杀了总兵和监军，那可是造反的重罪啊！

    说到这里，斜眼看了看贺人龙后继续说道：“官军的名声在民间可不是很好，你应该心中有数！”

    洪承畴绕过大堂的屏风步入内堂，贺人龙和罗伏龙紧随其后，那群赤身散发的将官则是在县衙里的院子站定，亲兵们在一旁监视。

    高其勋招呼他们进了邓玘的营帐，众人坐下后，面对这剩下的美酒肉食毫无胃口，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邓玘怒气未消之下，回身抽出身边一个亲兵的腰刀，转头挥刀就要将高其勋斩于刀下。

    距离樊城县城几里左右的时候，前路扬起烟尘，探路的尖哨飞奔而回。来到中军，在距离洪承畴十几步左右勒住坐骑，翻身下马急趋疾步，单膝跪地大声禀告：“禀督帅，卑职奉令哨探到县城之下！城门紧闭，城上也未见叛军旗帜，周围村子都没有人，并未有掳掠焚烧的痕迹！”

    洪承畴点头应允，开口道：“贵县前面带路吧！”说罢背着双手往城门走去。

    洪承畴遂当先步入县衙，亲兵们下马，大部分在外面警戒周围，十几个亲兵手持兵刃押着那群将官进入衙内。

    罗伏龙恭请洪承畴上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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