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他抓着她的手不放，“告诉我你的答案，你会跟我回去，对不对？”

    “你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我。现在回答我，如果最先遇到的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纪征冷笑，“你为了逃避责任，竟将此事栽赃到父皇身上，简直无耻至极。”

    纪衡像是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了一下，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我？杀季先生？这是从何说起？我怎么可能杀季先生？！”

    “真是好一场戏。”纪征从附近几株树的后面走出来，笑道。

    纪衡没想到她真的绝情至此，他想也不想一把抱住她的腿，“阿昭，别走，求你别走……”行动之间牵动了伤口，血液又流出不少，他却也顾不上了。

    千方百计地想要阿昭误会他……纪衡看着纪征，这事儿也就纪征干得出来了。

    大概只有那位太后娘娘了。

    “不用了。”季昭沉着脸，看着他指上漫开的刺目鲜红，她真不知道他和她谁更狠一些。

    然而不管他是真凶还是帮凶，她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她既然选择了逃避，就无法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人。

    “不会。如果一个人会以喜欢我的名义做伤害我的事，那么我永远不会喜欢他。”

    她走的时候纪衡去送她。春天已经来了，城外草色青青，柳树绿云如烟。纪衡站在垂柳下，踩着一地的青草与野花同她话别，两人像是普通的友人一般。

    纪衡遣盛安怀去告知内阁与太后，说他有要事要办，他自己未带一人，便追出了京城。

    季昭一行人运着棺椁，不能走太快，纪衡很快便追上了她。

    她心想，就算知道了真相那又怎样，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她根本下不了手去报仇。

    “很难以置信对不对？”纪衡苦笑，“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季昭在姑苏停留了半个月。安葬过父母之后，她无事可做，亦不知该去向哪里。

    “就是你，我的皇兄。”

    “阿昭，别走。”他的血流失得多了，嘴唇渐渐发白，像是落了一层霜。他跪在地上，固执地抱着她的腿，脸紧紧贴在她的腿上。哪怕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姿势都有些卑微，何况他一个帝王。

    “你住口！”纪征恼怒，突然拔剑指向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杀父之仇，跟你回去？”

    “所有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阿昭，我欺骗了你。”纪衡刚被包扎好，就迫不及待地跟季昭解释这一切，“对不起，我，我怕你离开我……”

    季昭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放下来。

    “所有当年参与暗杀的人已经全部死了，现在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宋海。我手中也没有充分的物证。你若不信，我亦无法，”纪衡对纪征说了这话，又转过头看着季昭，“但是我觉得你会相信我。”

    季昭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你杀了我的父母，却想让我嫁给你，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她的本意是自己眼神不好没认清事实真相，可是听在纪征耳朵里，便是遇人不淑的诛心之言。

    纪衡冷道，“他连觊觎长嫂的龌龊事都做得出来，弑兄篡位想必也不在话下。”

    纪衡在她身后暗自庆幸，幸好他没有因为喜欢而逼迫过阿昭。

    他沮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爱他，可是她和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尽管这仇恨被她刻意地模糊之后，变得不那么锥心刺骨，但……这终究是她此生永远无法迈过去的沟壑。

    季昭看看纪衡又看看纪征，她相信纪征是插手此事了，要不然纪衡派去的人也不会凭空消失。但问题是纪征到底知道多少事？撞到她面前的刺客是否是他派去的？倘若是，那么所有证词都可以是伪造的。如果凶手真的是先皇，那纪衡瞒着她做那么多事，也是可以解释的了。可先皇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那似乎比太后买凶杀人还不真实……

    “是——”他刚说了一个字，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告诉我。”

    两人分别才不过两旬，再见时倒像是经年未见，彼此间的态度竟然有些陌生。

    季昭并不知这些，她扭头让他“闭嘴”，这个时候不适合激怒纪征。纪衡看着她以那样柔弱的身躯无畏地护在他身前，他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纪衡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也早就料到她的选择。可是如今听她亲口说这样的话，他的心脏还是疼得拧成一团。

    可是太后并非掌权之人，当年在深宫之中颇受贵妃掣肘，更有陈无庸暗中监视，太后想派人搞暗杀，何其艰难？就算她成功了，他这当儿子的也很难一点不知内情。

    季昭想把他挣开，然而他虽受伤，力道却大，抱着她的腿死命不放手。她又不忍心下死力气踢他，两人便这样僵持着。

    回到寓所时，纪衡又咳了两口血。季昭请了原先那个大夫来看，大夫说他这是心病。给开了些药。季昭无法，又照顾了他一些时日。纪衡时不时地在自己心口上补一下，他这心病时好时坏，俩人就这样拖了有将近半月。

    季昭挡在纪衡身前，“纪征！你想杀自己的亲哥哥吗？！”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眼睛酸涩，眼前他的衣襟湿了一片。

    “阿昭，我的意思是……我想用一生来补偿你，可以吗？”他看着她，语气含着淡淡的哀求。

    季昭却是不接，她苦笑道，“你何必如此。”

    季昭问不出口。她在用一层薄纱把真相包裹起来。只要她不开口，它们就永远不会见天日。

    “阿昭，得你此言，我便是死也值了，”纪衡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他杀不了我。”纪衡挨的那一刀并不致命，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他其实还有不少力气，只不过方才要博得季昭的同情，才装得那样虚弱。

    她心中疑窦丛生，一时左摇右摆，不知该相信哪一个。

    然而纪衡却偏偏等在了她离去的路上，守株待兔一般。

    纪衡闷哼一声，只觉伤口处一阵疼痛，心脏虽未被刺上，却比伤处更疼。他捂着伤口，顾不上渗出指缝的鲜血，抬头冲她笑了一下，“若不解恨，还可多来几下。”

    季昭无数次想张口质问他，可是她怕，她怕一旦开口便无法挽回。她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一旦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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