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说什么,但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面色微微一变就没有再出声。
“你也看到了,这孩子长大将来必定是个绝色美人,相信一定会为你招来更多客人。提娜,这笔买卖绝对是合算的。难道你还要犹豫?”
那罗的睫毛轻轻往上一扬,掀起了一丝明媚的流光,“你怎么会知道?我以前是听爹对娘说我比其他的孩子想得多想得细。”
那罗替他处理完伤口之后吹灭了蜡烛,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羊圈的角落里,往干草堆里一靠就倒头睡了下去。
少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罗经过叔叔房间的时候,忽然看到婶婶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尽管对婶婶罕见的“友善”态度表示出了怀疑,但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对方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婶婶外,还有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的衣着普通,面相五官也没有特别之处,但一双太过锐利精明的眼睛却是与她的整个打扮格格不入。
那罗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下意识地抬头一望,只见少年面白似纸,双眼紧闭,唇色惨淡,已然说不出话来。照他的伤势来看,能强撑这么久算是相当不容易了。此刻少年的身体和精神就像是到了一个双重极限,刚才的剜肉取箭终于令他耗尽了差不多最后一丝元气。
天,很快就要亮了。
看样子,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继续撑下去。
毕竟那罗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在这一刻也不禁乱了心神,不知该怎么办好。她从不知道婶婶会那么憎恨她,平时毒打辱骂也就算了,她都能一一忍受,可……她实在无法相信婶婶竟然狠心到要将她卖掉才甘心……
听他这么一说,那罗不由又抬眼打量了他几番。尽管这位少年说自己身世坎坷,自小就被亲戚收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奇怪的就是,他即使在此刻的落魄中却也丝毫不失汉家公子的贵气。
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已经离开了。
“都一天了,你也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那罗边说边将碗端到了他的面前。
“哎呀这你就错了,这孩子着实听话的很。而且就算她性子不够顺服的话,你那里让姑娘们顺服的法子还不少吗?行了行了,你若是没兴趣的话那我就另找他人……”
怎么会这么巧!
当那罗再次走进羊圈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打制粗糙的木碗和一罐清水,碗里装了一些蚕豆和半块干巴巴的面饼。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少年已经醒来了。而且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他的精神似乎也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
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
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中,她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就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他那漆黑的长发如同一股幽幽冷泉流泻在地面上,被自己的鲜血染上了点点的暗红色,沉重的黑色与浓稠的红色交织在一起,显现出了某种极为残忍诡异的美感。月色如雪,映照出了他那雅致出尘的面容,如同漫长的夜里漫长的梦,令人不禁心生虚幻之感。
少年往碗里瞥了一眼,声音听起来也恢复了点元气,“你们平时吃得都是这些吗?”
那种茫茫天地间仅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傅昭?”她目光澄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于是没再说什么接过了那块面饼吃了起来。
这一晚,那罗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其间还起来探了两次少年的鼻息。幸好对方的呼吸还算平稳,才让她稍稍放下了心。
傅昭了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伤势略有好转,在下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他扶住了自己的伤口,似是泛起了一丝苦笑,“但现在……”
“那是自然。我大伯被誉为楼兰第一美男子,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婶婶笑着附和道,迫不及待地又问道,“那么,你觉得——”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下脸对着那罗冷声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那个中年女子仔细端详打量着那罗,眼底眸光一闪,幽幽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眉眼和她父亲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也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这多少缓解了一些她心中的悲伤郁卒之情。
“姐姐吃……洛伽吃不完……”妹妹才不管她说些什么,将面饼朝她面前一放就飞快跑了出去。
“你就先暂时在这里待两天养伤吧。反正我叔叔婶婶也从不进这羊圈,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那罗边说边把旁边的干草盖到了他的身上。
临出发前,她还不忘用剩下的干草将少年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这样即使有人进了羊圈,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姐姐,姐姐……”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她的耳中。那罗回过头,只见身后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冲着她招着手。如果说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还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温暖的话,那就是来自她的这个小堂妹洛伽。洛伽的长相随叔叔,所以和她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琉璃色的漂亮眼睛,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就像是黎明到来时天空所呈现出来的明暖色调。
在短短一天里,她失去了最爱的至亲。
那罗微微抿了抿嘴角,“那么,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要赶快好起来。这里我怕你是不能待得太久,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你就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