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羚羊动的杀机

墩不多不少只有一个，坚定地矗立在冰涧的急流当中，堪称中流砥柱，更关键的是，此桥墩离岸足足有两丈远，三脚猫勉强还能跳过去，雷蕾却绝对不行，所以她被迫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未及询问，对方已经闪电般出掌，力道不轻不重，掌风迎面而至，她只能下意识惊叫一声，整个人便直直向身后的冰涧坠落。

    真长生果的下落，必定关系到卜老先生与冷前掌门之死的真相。

    “所以我可以考虑放低条件，你一定要听话，”上官秋月柔声，“我们明日再说。”

    字条埋在饭里，墨迹尚未晕开，可见刚放进去不久，幸亏雷蕾最近食欲大减，吃饭就是数米粒，否则指不定已经把这玩意吞进肚子了，捧在手里连看几遍，她不由欣喜若狂，没有谁会无聊到开这种玩笑，组织果然主动跟咱联系了！

    上官秋月随手将尸体丢开：“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果然藏得好。”

    雷蕾瞪了他半日，走过去将地图取出来丢给他：“拿去拿去！”

    他还是知道了！雷蕾大惊失色。

    上官秋月没有分辩：“你的事傅楼并未否认，可何太平他们却知道你不在传奇谷了，前日起程返回，如今都在晋江城里。”

    雷蕾不知道其中缘故，却知道冰月桥。

    雷蕾道：“我早就跟他们坦白了，小白已经知道你在要挟花家，就算我有心替你偷心法和玄冰石，也不一定偷得到。”

    上官秋月道：“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再演一次戏，白放了你。”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变得沉默。

    “多谢你顺便救我，”雷蕾停了停，又问，“中午你故意换走我的饭菜？”

    上官秋月道：“附近的天鹰门、金钱帮、昆山派等十来个门派都曾受萧白之恩，也都已经知道何太平他们抵达这里的事，说不定到时候会来帮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白怎好为了一个女人答应这等重要的条件？”

    字条不能留，点灯烧掉。

    上官秋月瞅了她半日，笑起来：“给我看看。”

    老娘紧张这么半天，费尽心思跟上官秋月周旋，还牺牲了辛苦绘制的地图作代价，最后卧底大哥居然交上来一张白卷！这什么意思，难道先要咱打个白条？

    出乎意料，上官秋月既没生气也没再吓唬她，反倒笑了起来，笑得温和，却又高深莫测。

    一颗心迅速下沉。

    此事表面上结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中真相，包括上官秋月和傅楼。

    雷蕾闷闷地哼了声：“谁知道是不是你挑拨离间的诡计！”

    “喀嚓”一声响，羚羊软软耷下脖子，终于得以解脱。

    上官秋月道：“那张纸。”

    上官秋月道：“不然你就被毒死了。”

    月仆摇头不止。

    快要落入激流的前一刻，头顶竟有一道长虹飞落，柔软的白练透着丝丝寒气，直钻入骨髓，带着她腾空上升回到地面。

    雷蕾忙问：“小白……何盟主他们有办法了？”

    月仆很快捧着饭菜出去，雷蕾暗自松了口气，幸亏早一步取出了字条，否则这不抓个现行么！字条藏饭里这法子虽然很高明，曾被不少地下党以及间谍同志实践过，却很不卫生，换吧换吧，反正咱也没胃口再吃。

    “戌时，冰月桥，阅后即焚。”

    越往下走，耳畔水声越来越大，将近涧底时，路却已经消失了。

    既然组织主动要求会面，多半就是小白他们有消息，当然要去赴约了。

    来人道：“羚羊。”

    没有墨迹，空无一字。

    雷蕾怒目：“有本事自己画！”

    对方这次为什么不直接用墨写，非要故作神秘用特殊药水？虽然这样可以减少暴露的可能性，但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一时疏忽了看不到？

    半个月过去，意外终于发生，某天吃晚饭的时候，雷蕾从白米饭里吃出了一件特别的东西。

    怪不得羚羊会下杀手，果然是这样！雷蕾呆了片刻，声音苦涩：“他不会答应，你的条件太高了。”

    于是她懒洋洋地说了声“随便”，起身走到另一张椅子旁坐下。

    上官秋月把她的讽刺当成好话，眼波流动：“他原本是打算在架空城处理此事，临时改在了碧水城。”

    雷蕾当然不会死。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萧白不会为了你放弃白道，”上官秋月轻轻拉起她的手，“你还不明白？你跟着我才更合适。”

    “信已送出，静待时机，阅后即焚。”

    对面冰谷很大，方圆数十里，外缘有许多暗哨，大约上官秋月认为就算有人逃进冰谷也是等死，所以这冰月桥反而没有设置任何守卫。

    身怀密信却不能看，雷蕾本就心急如焚，巴不得此人就地消失，见他肯主动离去自然求之不得，她先是装模作样走出门，在院子里转悠，看看桃树的新叶，摸摸石头桌凳，望望太阳，直到确定上官秋月真的离去，才赶紧回房间跳到那张小床上，放下两重厚厚的帐子，最后小心翼翼打开纸条。

    上官秋月放下筷子：“饭菜不好，是谁送的。”

    “何太平在碧水城把那假长生果烧了。”

    桥上空无人影。

    她放心地将字条移到灯焰上。

    一个人居然能把阴谋解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就像讨论今天吃什么饭，雷蕾气得冷笑：“谁会为一个女人两边开火让你们渔翁得利？他们就算找到这儿来，也绝不会为了我跟你们火拼，所以到时候你的条件可别开得太高，适可而止，我没那么值钱！”

    上官秋月道：“坦白得好，你的把握反而更大。”

    不是自己的手下就好，银环神色稍和，转向上官秋月：“恐怕不是她。”

    雷蕾冷冷道：“总算让我帮你找到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他不答应条件，你就会死。”

    十米多高的悬崖，涧底水面依稀泛着银光，面前就是冰月桥。

    雷蕾打量他：“大哥怎么称呼？”

    雷蕾打断他：“不是小白，是何太平，因为这代价太大了，就算小白答应，他身为盟主也不能让凤鸣刀心法落到你的手上，只要杀了我，小白就不会为难，反而会更恨你，对白道也更有利。”

    雷蕾心惊，上官秋月只不过帮助石先生弄个假长生果办了场拍卖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众多英雄自相残杀，正是掌握了人性的弱点，这一场闹下来，且不说白道焦头烂额，连傅楼都差点被算计了去，惟独千月洞置身事外丝毫无损，太可怕了。

    一张白纸究竟有什么寓意？雷蕾原本正一筹莫展，转眼间忽然瞟见其中变化，很快明白过来，喜悦万分，迅速抓过那字条，江湖上也有这么高级的手段，卧底的科学知识也很丰富嘛！

    月华台底部，一条羊肠小路盘旋而下，直达冰涧。

    雷蕾沉默片刻，道：“杀了吧。”

    “是。”

    雷蕾还没回答，门外就走进一个月仆：“尊主。”

    十来天过去，饭里再次拨出个字条。

    为避免令他生疑，雷蕾索性顺水推舟，有意露出紧张的样子，抵赖：“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上官秋月这才瞟她一眼，笑道：“我妹妹不是好人么？”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雷蕾半是庆幸半是震惊，这些日子她的确没有闲着，成天东逛逛西跑跑，再通过各种渠道得来些零碎消息，私下画了张千月洞地形图，标注了已知的暗卡哨卫，以便将来小白他们前来营救时能熟悉路线顺利逃走，想不到此人竟早已察觉。

    上官秋月想了想：“你说他们会不会跟传奇谷打一场？”

    不知何时崖上已经多出了另一轮月亮，不是天上瘦月，而是一轮皓月，光华皎皎，人间灯火都不足以与他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