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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刚放好的手枪又从皮套里拔了出来,他扭扭脖子晃晃肩膀,对着张文馨一摆头:“走!”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皱了眉头:“还是说,你们等着我让弟兄们亲自到你们家里拿钱吗?”
张嘉田摇摇头:“别‘一旦’,我没那个时间等你们,就以今天下午四点为限。四点之后钱不送到,我带人挨家找你们去!”
张嘉田一点头,很奇异地,心中竟是一点也不慌张,仿佛是修行许久,此时终于得了正果,哪怕下一秒便死了,也不在乎。
张宝玉凌晨出发,带人从军火库中把这批步枪运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事办得挺利索,所以回家之后挺得意。张嘉田也觉得这小子比他爹强,正打算夸他几句,哪知马永坤来了,并且还带了个消息:“师座,张团长在外头和人吵起来了。”
这也是小张师长提前派人吩咐下去的——墙头草一概不留,真把人杀绝了,大不了将来再招新兵!
马永坤带着林燕侬一走,这屋子里就再没什么人或事能牵扯张嘉田的注意力了。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张文馨身上,他又把张宝玉也叫了来,让他也跟着听听两人的谈话。照理来讲,张宝玉几乎还是个半大孩子,并不能十分算人,但张嘉田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人了,半大孩子也有资格充当他的得力干将了。
县知事登时抬头打了结巴:“十、十万?这、这……”
听了张文馨的这一番讲述,张嘉田沉默了片刻,末了说道:“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别说半个团,恐怕很快连条狗都不听你的话了!”
张嘉田与面前这三人密谋了一个多小时。密谋结束之后,他们各自回房,吃饭睡觉。张文馨的老婆则是带上几个小孩子,坐着大马车回了邻县的娘家去。
张嘉田藏在了张文馨家中。吃过早饭睡了一觉,他在中午睁开眼睛,就见张宝玉已经回了来,并向他汇报道:“干爹,我带人把那批枪弄回来了。”
张嘉田把脸转向了他:“别说你们连十万都拿不出。谁不知道文县是个富庶地方,我跟你们要这么点钱,你们都要推三阻四吗?”
张嘉田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眼去看窗外,结果发现夏季天长,天果然是亮了。
此言一出,士绅们差点吓晕过去,县知事慌忙将两只手乱摆了一气:“不不不,不敢劳动老总,我们这就回去筹钱!一旦钱凑足了,我们马上把它送到师部里来。”
午夜时分,张家院子里点了灯。
一小时后,文县乱了套。
张嘉田细问了一番,这才明白了来龙去脉——张文馨今天上午突发奇想,想要出去试试自己还有多少余威,然而到了团部之后,底下的小兵们没怎么样,几位新上任的军官倒是把他当成不识时务的老家伙,想用冷言冷语把他刺回家去,他一恼,这才和那几位“新人”吵了起来。
张宝玉彻夜未眠,然而脚步不停,且走且答:“不用等了,天都亮了。”
军营里是杀得血流成河了,县城一角忽然开了炮,炮弹满城开花,把军营外的百姓世界也炸成了人间地狱。开炮的人是张宝玉——他提前奉了张嘉田的命令,在张嘉田带人大开杀戒之时,他直奔城边的仓库,将几门大炮推了出来。
“那一批枪”是张嘉田年初时买回来的,枪是日本的三八式步枪,张嘉田本打算用它来装备一批新兵,然而后来杂事缠身,他一直也没回文县,这批步枪也就长住在了军火库里,张嘉田若是不提,旁人几乎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想不起来它——亏得旁人想不起来,要不然它早没了。
他和他的队伍,先前在文县驻扎了许久,一直不曾扰民,百姓们都当他是个好人,没想到这好人会忽然转了性,变得比修罗恶鬼更坏。文县的房屋被炮弹炸毁了约有四分之一,军营倒是完好无损的,然而瞧着比那破房子破街更恐怖,因为里面全是尸首——夜里杀到了最后,张嘉田亲自带人搬来了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对着营房无差别的反复扫射,扫得那帮士兵们七零八碎,人头四肢在半空中乱飞。
太阳出来了,天边显出了朝霞的光芒。看天色,这只不过是个最寻常的夏日清晨,可空中弥漫着硝烟和鲜血的气味,让这个清晨又变得很像噩梦。
张文馨当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