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还不能算是家破人亡,可离这四个字也差不太远。林家一直人丁稀少,可家里放着个咳嗽气喘的老太太镇宅,早晚还有娇滴滴的妹妹上学下学,大节小假的,别人家热闹,他家也一样热闹,林子枫就觉着自己是拖家带口的人,日子和生命都很充实,不冷清。
雷督理呆呆地望着写字台,隔了片刻,才又说道:“我现在想起胜男来,真是后悔。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北京。胜男这个孩子,走得也真是可怜。”
所以在逃离北京城的时候,他也一定要带上她:“去北戴河住几天吧!别墅都是现成的,我们去晒晒太阳,洗海水浴。”
“去哪里玩?”
况且,他也日益地离不得她了。他爱她,他可以确定这一点。
张嘉田现在对待雷督理,是很小心了。
自从见了那具头发、指甲俱全的小尸体之后,他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若是打个比方来形容他的心情的话,那么大概像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留下他拿着筷子张着嘴,连根鸭毛都没尝到。他失落,他空虚,他觉着自己是受了老天的骗,吃了天大的亏。
林子枫在这世上的亲人,于一天之内,死绝了。
雷督理听着她的声音,心里稍稍地舒服了一点——只是“稍稍”而已。
“唉……”这些天他叹出了成千上万声的“唉”,“唉”过之后,他走到电话机前,把电话一直打到了叶春好跟前:“太太。”
雷督理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我想带你出门玩玩。”
除了臂上多了一圈黑纱,他的服饰和面貌,乃至神情,都和先前无异,只是又瘦了一圈,模样瞧着不仅薄情寡义,并且还像是有着十几年的大烟瘾。雷督理坐在写字台后头,抬头审视着他,他也观察了雷督理——雷督理也瘦了,瘦得下巴有了尖,并且怏怏的,瞧着也不像是悲痛,似乎纯粹只是受了一场打击。
她对林家惨剧始终是不闻不问,仿佛与林家人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雷督理早就看她有大将之风,现在越发认定她是个人才,真有理性,真绷得住。他这回没敢太任性地对她开火,也是因为看她冷静得骇人。她越是一字不多说,他越是有了一点顾虑。
可是现在,老的、小的,全没了。
他就是死,也得拽上雷一鸣!
他又想如果妹妹没有嫁给雷一鸣的话,现在大概正在准备高中的入学考试,妈也还在那上房屋里,慢悠悠地做着针线活。妹妹前途正好,将来一定会得个斯文书生做丈夫,妈的年纪也不很老,总能够再活好些年。
“那好,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他告诉她。
雷督理一直看进了他的瞳孔里去:“真的?”
雷督理不再多说,只苦笑了一声。
雷督理又道:“你很久没有关心过我了,今天怎么长了胆子,主动上了我的门?”
在家里坐了几天之后,林子枫重新出现在了雷督理面前。
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于是他一转念,心想横竖已经带上一个无关人士了,索性再加一个子枫,子枫现在怪可怜的,自己应该给他一点特别优待。子枫和春好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倒也没关系,等到了北戴河,让嘉田和子枫单住一间别墅,别和春好见面,也就是了。
叶春好的声音响了起来,温暖亲切:“在一个家里待着,怎么有事还要打电话?说吧,你有什么消息急着告诉我?”
雷督理又问:“是为了我来的吗?还是另有别的事情?要钱?要枪?还是给你哪个部下要官?”
“大帅怎么不出京玩玩?”他忽然提议道,“这几天又没什么要紧的公务,您哪怕去西山住两天呢,也比在家里憋着强啊!”
妈是因为妹妹才死的,妹妹是因为雷一鸣才死的。
雷督理在写字台后坐了下去,忽然有些后悔,心想有春好陪着我,我带他干什么?
想到这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死,找她们去。
林子枫低了头:“是她自己没福,大帅也节哀吧。”
他憋气窝火,但又找不到可迁怒的对象,有心对着叶春好开火,然而叶春好这些天表现得无懈可击,不给他开火的机会。房门开了,白雪峰像个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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