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燕侬如愿以偿，留了下来。

    这一回来，她就不走了。

    马永坤答了一声“是”，然后后退一步，侧身向着院门方向一伸手：“请。”

    眼皮胀胀的，一定是睡眠不足，肿了眼睛。她抬手把面前的乱发向一旁拨了拨，举目打量这房内的陈设——她睡在这里，仆人不便进来打扫，所以这屋子是华丽而又凌乱。平心而论，这屋子的豪华程度，完全比得过她在雷府的居所，她要是能在这里长住下去，那就等于是重新又回到了那天上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林燕侬有心说两句好话拉拢拉拢他，可是精力实在不济，又知道马永坤对自己暗暗地爱慕，大概自己这好话不说也没关系，便笑了笑，放他走了。

    张嘉田平时也不大和女人打交道，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异性就是叶春好，可叶春好是个受了现代文明熏陶的女子，也从来不曾对人行过这样的旧礼，所以张嘉田看着林燕侬，倒是愣了愣。

    林燕侬在雷府里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是经过、见过的主儿，如今到了张嘉田这里，也并没有怯相。虽然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是她绝不以客人自居，随着张嘉田进了内宅房屋，她从短袖子里露出雪白的玉腕，亲自拧了热毛巾送给张嘉田，让他擦头擦脸，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端起来轻轻吹着热气，预备着吹凉了给他喝。

    张嘉田像个火车头似的，一路轰隆隆地冲回了家。进门之后他直奔了会客厅，和林燕侬打了个照面。

    然后，她度过了天翻地覆、死去活来的一夜。

    他活到了二十多岁，从来没被人狠狠地爱过，也从来没被人狠狠地想过，所以此刻看着林燕侬，他确实是闹不清她这话的意思。而林燕侬闻言，也扭头看了他——一看就是半分多钟，她把他足足地看透了，发现他不是装，他是真糊涂。

    马永坤转身要走：“我让厨房送早餐过来。”

    林燕侬在他身边坐下了，却是并没有缠缠绵绵地往他身上靠，身体里很有几根硬骨头：“原本是不敢来的，可我听说你当了帮办，文县那大队的兵也都开到北京来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等到如今，实在是等得心焦，这才一狠心，自己来了。”

    林燕侬笑道：“咱们能不能不在这儿说话呢？你看外头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你带我到内宅去，我慢慢地讲给你听，好不好呢？”

    人在那软床上弹了三弹，她一边抬手去解衣服上那别别扭扭的小纽扣，一边轻声嬉笑着向里一滚，给张嘉田让出了地方来。

    说这话时，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尾眯得细细的，嘴唇抿得薄薄的，妩媚极了。张嘉田对于审美一学，虽然没有特别的研究，但也看出她——起码在此刻——真是挺美的。他心一软，含在口中的一顿骂，便被他又憋了回去。

    于是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张嘉田身边，她伸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又斜了眼睛，向他甜甜地一笑。

    这个坏小子真狠哪，她想，合着这几个月攒的力量和心火，专等着这一夜对自己发泄干净呢！这怎么行？她这么细骨头嫩肉的，怎么扛得住他这样揉搓蹂躏？哭上一阵又笑上一阵，她攥了拳头捶他，张了五指挠他，管他叫哥哥叫爹，求他饶了自己，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要死了”。然而他不管，他气喘吁吁地压迫着她，反复地进行炮轰与冲锋。

    张嘉田太年轻了，升腾得又太快了，这样的人最容易张狂，把什么好东西好人都不往眼里放。她自认不是个坏女人，自认也可以贤良淑德起来，可这年轻气盛的张嘉田，能看出她的好处来吗？纵算是看出来了，又能把她这点好处往心里放吗？

    “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他把她看了，也把她摸了，摸得她惊喘瘫软，热气腾腾地融化在了他手里。忽然短促地叫了一声，她被张嘉田拦腰抱起，扔到了大床上。

    林燕侬是今日凌晨到的北京，下火车之后她谁也没惊动，先到那清静些的饭店里开了房间，睡足了觉，又细嚼慢咽地饱餐了一顿。到了下午，她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所以此刻出现在张嘉田面前时，她毫无倦色，瞧着正是亭亭玉立、人比花娇。

    眼看张嘉田竖着两道浓眉闯了进来，她站起身，嫣然一笑，红嘴唇中露出齐齐的白牙齿，一张面庞越发显得娇艳欲滴。扭着只有一把细的小腰，她袅袅地走过来，不等张嘉田开口，她先含着笑容，双手互搭在左胸前，侧了身子微微一屈膝，向他请了个旧式的安，同时用那清脆细嫩的声音说道：“帮办万福。”

    林燕侬做贼似的，跟着马永坤回了小跨院。

    这么一想，她坐不住了。她不能总这么蓬头垢面地赖在被窝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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