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只因故人来

    容玉转过头，波澜不惊地看着裴照影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淡淡道：“这杯子我很喜欢，被你摔碎了一个便不成套了。”

    容玉想了想，叫住他：“照影，你且留步。”

    容玉手上动作一顿，并不答应，顾自做饭。不多久，便有香味溢出。她将菜肴放入盘中，用木托盘盛着，放在桌上：“你觉得你现在配不上我？”

    “当年的几位上神都这么说过。”

    玄襄将碗筷叠好，用帕子擦干了手，在她搂住自己的腰上的手背上拍了拍：“都是男宠了，穿得太素淡也不像罢？”

    他握了握拳，如果整个大周的姑娘都跟容玉一样，他还是一辈子不娶亲的好。

    她抬起手，手指苍白而纤细，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芷昔秀丽的脸孔突然泛起红晕：“还是不要像我的好。”

    容玉忍不住扑哧笑了：“好，定不负你的嘱托。”

    困意已经袭来，她闭上眼，轻声道：“你以前都没这样，跟豺狼虎豹似的。”

    闲人都散场。玄襄低声抱怨：“有外人在，你都不留点面子给我。”还有什么男宠不男宠的，可他毕竟也曾是邪神君王，说一点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

    “哦？除了我，还有谁？”

    容玉想把他推开，却又用不上力，只能作罢：“你怎么了？有心事？”

    大约是时节正好，故人格外得多。待送走芷昔和裴照影那日，又有一人寻上门来。

    “那现在说来听听？”

    裴照影呆了呆：“……我认识你吗？几时？”

    芷昔定了定神，道：“我姊姊说我不懂情这个字，可是我怎会不懂，就算没有过也看过吧？她不明白，人生在世，并不只是情这一关，还有怨憎离聚。情爱之事这么小，而天下这么大，若要容得下天下，情爱之事便也会看淡。”

    虽然此时闲杂人都离开，应该也不会有谁闯进来，他的确也不愿意冒这个可能会被人观赏到的险：“我们回房？”他正要把她抱起来，又被推拒开，玩笑道：“何必呢，你明明也是很乐意——好，算我说错。”

    玄襄听着她一声声破碎的呻|吟，更是动情，克制不住地撞击，像是要把她生吞下去。隔了片刻，容玉轻轻颤抖着，搂住他的颈，几乎软语哀求道：“不要了，玄襄，你放开我……”

    玄襄从身后抱住她，遥望远方，春日里那桃花开得正盛，好似染红了天边，那个潇洒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不见：“那么你答应了，是不是就一定不会反悔？”

    裴照影说不过她，低声道：“……总之，我摔碎的杯子我会赔的。”

    原来如此。玄襄把玩着折扇的坠子：“时辰不早，照影你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柳维扬平复了一下表情，格外淡定地走来：“玄襄，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他可不知道她说的以前是指哪一回。都说烟花之地才是一夜风流转头空，她倒是好几次将他一人留在床榻之上，有一回是夜里觉得闷出门散步了，好几回是坐在门口看风景，这种滋味可真不妙：“容玉，你前科太多，我不折腾到你累得动不了，我也太无能了。”

    容玉回首笑问：“赵先生，要不我们拉钩？”

    容玉重新洗盏冲水，换了第二杯：“瞧你近来春风满面，似有喜事，这杯便是特意为你而沏。”

    芷昔放下杯子，陶瓷碰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笑嘻嘻地看着容玉：“安心，我手下有轻重，才不会跟那小子一样要肉偿来赔杯子。”

    裴照影面红耳赤，辩解道：“我家——不，就是整个大周，都是女子主持家事的，我自然不会。”

    容玉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必。”

    “我说介意会有用么？”玄襄道。

    “你戴的戒指，那个颜色正是元君的品阶所佩，是以我随口猜了一句。”容玉微微一笑，“你这回下凡，该不会只是来看我的罢？”

    芷昔见主人已下了逐客令，撇撇嘴站起身来，还伸了个懒腰：“今日的茶很好，我明日再来叨扰，你不会介意吧？”

    芷昔端起茶盏，但见茶色浅红、微露妖娆，芳香扑鼻，微微笑道：“名字是俗气了些，不过我喜欢。”

    “听见了么？连你的兄长都说把你托付给我照顾。”

    合上房门，床帘被放下，隔开了外间的烛光，幽暗一片。容玉被握住脚踝，感觉到肌肤被一寸寸地亲吻，克制住紊乱的气息：“时常纵欲容易老，玄襄你要留心。”

    她忙按住玄襄的手：“不要在这里。”

    裴照影愤然道：“我说过我会赔的！你又要我卖身赔，你还讲不讲理？”

    “呵，我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还未恭喜你。”

    容玉缓缓走近两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微笑：“是挺肉麻的……”他所穿的外袍上有金丝刺绣，有些硌着她的脸，时下风行华丽衣饰，太过富丽总免不了俗气，玄襄穿着这样的外袍总还算压得住。容玉喃喃道：“你下回能换件素面的袍子么？”

    玄襄被她说得一愣，就连抚摸着她的脊背的动作也停住了。早知道……便该放任自己的心意一次，也不会现在被拿出来当罪证。他笑了一笑，低头抵住她的额：“容玉，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芷昔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倒是动手啊，只说不练就是嘴把式。”

    玄襄微微一笑：“我会变成完全配得上你的人。”

    玄襄正提着一只母鸡，用擦得铮亮的虚无抹了鸡的脖子，抬首之际，正看见柳维扬微微抽动的嘴角。他笑了一笑：“离枢。”

    玄襄回想起那时候无命被容玉打扮成清秀佳人般金簪横陈、略施脂粉的模样，就莫名想笑。

    她真是个残酷而决断的人哪，就算现在成了凡人也没有改变，容玉浅笑兮然：“可是也没有办法，逆天而行，会连累你，也连累他。我不能因为玄襄，而牵连你一起受罪。芷昔，我原来以为你跟我像，看见你总像看见我从前一样，现在看来还是不像的。”

    容玉站起身来，陪着他走到门口，便停步不前：“后会有期。”

    不过流俗而已，投入那一潮人间春色，欢喜，热烈，以缱绻缠绵收尾。玄襄盯着她，默默想，容玉你逃不开，我自然也逃不开，也不想去逃。此生纠缠至此，平生再多憾事，也是不枉。

    玄襄驻步不前，隔了良久才露出些许笑意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实在太聪明了？”

    裴照影同情地看了玄襄一眼，捡起碎瓷片，恭恭敬敬道：“师父，那我明日再来拜访。”

    “我要去冥宫了，进去以后，就不会再出来。”

    容玉早知她聪慧，却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见地，笑道：“你说得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姊姊要容下天下？她的心里，只要容得下一个人就足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期许，也许你想要的，并非是她要想的。”她的确太过理智，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正因理智才不会一时热度，她和玄襄之间，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天下之大，总不过分离，总还会聚首。

    “有。”

    “你拿什么来赔？卖身？”

    容玉本想把这个不要脸的话题终止，却不想他反而更大言不惭。她习惯食不言寝不语，只摇了摇头便不答话。

    “告辞？”

    那柔软的身体贴着他，还不断磨蹭，便是心如止水也要被勾出心猿意马来。饱暖而思淫欲，这句古话果然不假。玄襄转过身，抚摸着她的黑发，轻声道：“你的头发真长。”他从她的额角一直亲吻到颈项，轻柔而缓慢，像是虔诚膜拜。衣带渐缓，露出那白玉般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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