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p; 容玉迟疑片刻，拿过那杯盏，往里面注入热茶。只见杯壁上的纹路宛若活了过来，隐隐流动，淡绿色的光晕漾开，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跃然而下，在面前翩跹起舞。她身段柔美，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姿态曼妙。

    “那又如何？天下和你本就都是我的。”

    容玉皱眉，思忖着一定是她想得多了，这只不过是几句寻常的情话，应当不会有别的意味。

    玄襄道：“我只想你记住，青史帛书，不过一砚相思墨。”

    凌华元君的表情变了变，他能猜到容玉想请他做什么，他唯一的缺陷就是容易操心，一旦碰到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就拒绝不了。他挣扎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容玉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复又抬起头：“他虽是邪神，却还年少，若元君不愿相助，也许会害了一条性命。”

    容玉点点头，把这张放在一边，又拿起那张异常素净的，素净得都有些简陋了，上面的字体倒是挺拔有力，落款是离枢二字。

    玄襄摆了摆手，顾自朝那片梅花林走去，冷风迎面，暗香氤氲，皎白的花瓣在风中旋舞。可是再美，只消折了枝断了根，便只能任人玩赏。玄襄抬起手，折下一枝梅花，花枝绕着指尖，更衬得手指白皙细长。他若有所思，淡淡道：“若你是这梅花，被硬生生攀折下来，会如何想？”

    容玉抬起手本想去抚摩他的侧颜，闻言却顿住了。当年被她消去记忆的初初化人的少年玄襄似乎同眼前的邪神君上重叠在一起，让她在口不对心之刻有些犹疑：“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容玉呆了一下，那个小姑娘手腕上的印记就跟她在未央手腕上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实在太荒唐，璇玑族被灭族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卜算出玄襄尚有同命之人。而她竟然就是那个把璇玑一族引向覆亡的始作俑者。

    她再次睁开眼，眼前是有些陌生的宫殿。一位邪神的侍女疾走几步，低声道：“快去禀报君上，仙子醒了！”

    绿芜又点评道：“这位离枢君长得可俊美了，可惜不爱笑，好似谁欠了他一样。”

    容玉回到天庭的居住。她居住的灵犀殿位置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迹经过，而她也很少出门拜会别的仙君，久而久之，门可罗雀。

    容玉静静看着他，看他现在的反应，也不是太像把一切都想起了的样子。容玉稍微有些放下心来，抬手用手背抵着额：“我觉得不太舒服。”

    玄襄瞥了她一眼，微笑：“你们便是都这样想，也总有人会不领情。”他面上微笑着，忽然又转成冷漠的神情：“行了，这支梅花就拿去送去给容玉仙子。”

    玄襄道：“是我煮的。这几日煮了不知多少，最后全都倒了。”他稍微顿了顿：“你喝了我煮的参汤，也就是我的人了。”

    说话间，只见无命抱来了一大叠文书，分了三叠放在桌上，轻声道：“君上，今日的文书都在这里，属下告退。”

    她是做贼心虚。

    玄襄微微一笑：“的确是喜欢得很。”

    玄襄看着他，眼眸如墨，鼻梁挺直，的确是很清隽的容貌：“那便算我之前说错，我是你的，这样如何？”

    喂完了参汤，玄襄放下碗，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似乎跟我很是见外的样子。”

    只隔片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手边的被褥微微一沉，有人坐在她身边，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容玉，你醒了。”

    玄襄瞧着她，含笑问：“怎么了？”

    无命想了想，答道：“属下资质愚钝，无法回答君上这个问题。”

    离枢，便是日后的紫虚帝君。容玉闭上眼，只觉得眼角微微一抽，又感觉那种失衡的空间扭曲感。她明白自己已从玄襄的元神中脱离，便放任那不知名的力量将她用力拉扯。

    这应当是第二只。邪神信奉成双成对，既然给她送过一只，就很有可能会有第二只。

    容玉想坐起身，却觉得全身都痛，只得放弃。

    玄襄侧过身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若你当真资质愚钝，我却还把你放在身边，岂不是自寻死路？”

    凌华元君只得道：“仙子不必担忧。但凡仙子嘱托之事，我定会去做。”

    一支舞罢，那女子停下来，敛衽行礼。尔后幻影消失。容玉微微皱眉，这幻影上的人再清楚不过，她不必细看便知道那是自己。当初邪神提出请她去楮墨城的请求，便捎带上了这样一只美人盏，是要激化两方的关系。她就当着邪神使者无尚的面，将美人盏捏碎。

    容玉被他这种奇怪的态度引得愈加惴惴不安。

    容玉一眼就看出她吞吞吐吐，并非不知，而是不愿。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先有未央，后有容玉，玄襄有时候做出的选择的确不是太好。

    她一张张翻开看，那拜帖上的字迹大多中规中矩，只有两张有些特别。一张特别的花里胡哨，每写一个字就换一种字体，似乎恨不得在这几个字把自己会的字体都展现一遍，末了竟还画了几株桃花。绿芜见她在看这张，便笑道：“这是白练的。他啊，好似恨不得大家都来夸他，花哨得很。”

    他转向那位长者，行了一礼，恭敬道：“鉴老，我二人急着赶回天庭复命，可否请你代为照顾这少年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