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神有些复杂，像有怜爱，又有不舍。

    因为年轻，我们总相互折磨，相互撕咬，我都不知道，我们会有这样野兽一般的习性……

    很久很久以后，我也常常自责，我是那样自私，从来没有想过我给江海洋带来的不安，又是多么深重。

    “那会儿我和你爸处朋友的时候，你外婆也给我买了一双高跟鞋。那是我的第一双高跟鞋。后来，我穿着那双鞋和你爸结了婚。其实那会儿结婚都流行朴素，大家都穿得灰不溜秋的，只有我最张扬。”她似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中，痴痴地笑了起来：“你爸一直说我是妖精婆转世，一辈子不消停。”

    我不是一个好演员，也不是他这幕人生剧的主角，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让我着了魔一般，一直陪他坚持到了最后……

    他一直笑意盎然地对我说：“都已经开始了，为什么要中途逃跑？一个好演员，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陆荣光轻轻一笑，手自然地插入裤带，他嘴角轻扬：“吓着你了么？”

    我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江海洋，似乎我们这样相对无言他也没有觉得不妥。

    “无聊。”我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碧空如洗，璀璨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他笑容满溢地望着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很适合求婚。只可惜从来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认真的。”

    “对不起……”我有些尴尬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燥红。

    “能放点音乐么？”我打破了沉默，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得到转移。

    ……

    转眼就到了参加晚宴的日子。我很早就开始打扮自己。将那条火红的裙子穿上身，又给自己化了个衬衣服的妆。刷了很厚的睫毛膏，我抬眼都有些不适应眼前被一片黑色遮盖。

    他仰起头，短发随风飞扬，扫在他的轮廓上。画面怡人。

    他像是舒了一口气，眼神突然清明：“我没有觉得不一样。因为我也是不可救药的。”

    叶爱红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雕画得很精美的木头盒子。看得我一惊。正当我寻思着，该不是什么古董的时候，我看见她揭起了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纸盒，上面还有品牌，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现代的东西。

    我们到达会场的时候，江海洋绅士地替我开了车门，还把我的手挽在他的胳臂上。让我们看上去更加亲昵。一连串的动作让我一时失了防备，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会场刺眼的灯光让我有些迷离不知措，耳畔哗啦啦而过的像水声，脑海里尽是一溜儿跑过的回忆。

    时而黑暗，明亮的车窗里映照出江海洋专心开车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一波三折，线条流畅，明明是个男人，眼睫毛却出奇的长。颧骨到下颚骨的线条如削，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一身合身的礼服，更是衬出他的少年得志。

    她走近了拍拍我的肩：“今天好好玩吧，希望这双鞋能和当年外婆送给妈妈的一样，带你找到那个人。”

    给我穿好了鞋，她后退了两步，仔细地看着那双鞋，眼底满是贪恋：“你２０岁的时候，我悄悄去买了这双鞋。想着你以后结婚再给你。不过你今天这身衣服不|穿这双鞋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拿了出来。”

    沿路江海洋都很专心的开车。而我则扭过头看着窗外。

    我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半，你不是说七点半么？”

    “比如你今天做了什么。”

    叶爱红被我煽情的样子酸到了，马上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把我的包塞给我，一开大门把我送了出去，临出门还不耐地嚷着：“快走快走，我和你爸晚点还要去练拳呢。别耽误我们了。”

    只是那眼底不能抹去的阴冷，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夜灯迷离，闪烁的霓虹灯和镁光灯一波一波地闪过，车如梭鱼一般在夜色中游弋驰骋，我无意识地望着前面车辆尾灯，像一汪无尽的霞光，点缀了整个夜色深沉，车厢里还凝留着方才的对立和冷漠。空气里渐渐有些诡异地稀薄，我感觉心跳逐渐鼓噪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问，也知道他的回答也许不是想象的样子，可是就是忍不住。临行前叶爱红的那些话让我有些恍惚。一时竟让我忘了今天究竟是什么目的，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海洋细细地睨了我一眼，说道：“你可以和我说话。”

    他油盐不进，我最终还是妥协，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条裙子要配一双新鞋子才合适，你等会儿。”

    我握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茫然，但还是让司机靠边停了。

    “要司机靠边，我现在马上就过来，就这样。”

    窗外暗下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天空还是那片天空，与我相伴的那个人也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只是时光斗转，真真成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叶爱红女士看着我，只是叹着气安慰我说：“这个男的确实不错，但是人家就是对你没感觉，这也没法强迫，你还是忘了吧。”

    回去的时候，很意外的没有被叶爱红女士臭骂。那个儒雅有礼的男士，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上了自己的肩。

    “叫司机把你放下来，我去接你。”

    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回答了地名。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我：“那你为什么还没有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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