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们见面的时候，两人都不自在的有些怔然。张乔还是很朴实的样子，只是见着端五有些拘谨，起先端五有些诧异，后来见张乔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她才意识到竟是这无心的一身装束让两人产生了小小的隔阂。

    “可是现在的程端五，已经不需要了，不需要任何同情的或者赎罪的爱……”

    程端五看着张乔瞬间的真情流露，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一时间所有的悲伤都涌了上来，她强自咽下。

    现在她是没有根基的浮萍，没有归路。程端五不知道怎么自救，所以只能任由自己沉没坠落在无尽的黑暗里。像是沙漠里迷路的人，干涸、寂杳，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

    任何一句承诺之于现在的程端五根本就毫无意义。

    “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受惩罚也该是我，可是老天偏不，总是报应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那天俞东提及的明月，她一直以为是与她生活没有交集的人，可是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也许有注定。那个和她长得很相像的女人，在死去多年后，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极其浓重的一笔。

    因为她，所有的人都过得不幸。与她的罪恶相比，她的苦难又算什么呢？

    程端五这两年一直由欧汉文照顾，他给她优渥生活的同时还教她投资，她自是渐渐找回了过去那般公主的自在。只是她渐渐在物质上的自在对于张乔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明显的不自在了。

    “为什么辞职？”

    程端五淡淡垂眸，静静等待俞东的下文。

    陆应钦的心，跟着她慢慢复苏的失魂表情牵扯般疼痛。他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听着，端五，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给我个机会好吗？”他目光灼灼，热切而深情的看着程端五，眼神中有万分的期盼和笃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让我用下半辈子弥补你的上半辈子。”

    直到有一次哥哥发了病，程端五在仓库赶不回家，是张乔替她回去照顾程洛鸣的。等端五回家的时候，正碰到张乔红肿着一双眼睛从家里出来。

    “端五，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时候端五总是调侃张乔，叫她“嫂子”，惹得她脸红耳赤地骂她。

    身旁的陆应钦已经疲惫到极致，沉沉睡去。他似乎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舒展眉宇。他的侧脸一波三折，虽然进入而立，却还是个耀眼又醒目的男人。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风霜，反之，他身上只增加了时间磨砺下的坚毅气质。

    对于他款款深情的告白，她的反应可谓冷漠。

    可她的心却仿佛麻木了一般，几乎毫无知觉。

    “端五，我爱你。”

    她那时候着急地拦着张乔，张乔却执意要走，她不得不回家追问程洛鸣。程洛鸣身体刚刚平静下来，脑门汗涔涔的，脸色也不好。对待端五的提问什么都不说，过了许久，只幽幽说了一句：“以后别让乔丫头到家里来了。”

    陆应钦对于她的回答显然有些失望，他某种一闪而过的苦涩和黯淡程端五都尽收眼底。但他并没有太意外。他变了，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以极端的方式掠夺，可是现在他学会了尊重，他没有为难程端五，只是淡淡地笑，哑然地说：“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什么都无所谓。端五，在你想好要去哪里之前可以先待在我身边。”

    那天俞东一席话说得程端五百感交集。对俞东，感激大过爱，在她努力找寻温暖的时候俞东给了她她想要的。可是现在，她深陷泥沼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程端五坐在那里，总是恍恍惚惚会把新郎的样子想象成程洛鸣。想象着此时此刻牵着张乔的人是健康阳光的程洛鸣。想象着张乔此刻的笑容都是真的。

    “端五……”陆应钦喃喃地喊着程端五的名字。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胆怯了，他害怕说出一切，最后只换来程端五冷漠的不屑。现在的程端五只剩丧子的万分悲痛和厌世的种种绝望。她的心，还装得下陆应钦想给予的爱么？

    “大哥这么多年癫痫发作都是脑袋里有肿瘤压迫神经，可是我一直没办法让他上医院检查，一拖就拖出大事了……”

    张乔一直在哭，良久她声音都哭哑了，“老天不该这么对程大哥，他是那么好的人。”

    从送进医院到程端五醒来，整整26个小时陆应钦都不敢合眼，不敢离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什么。他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早就练成一颗无病无痛的金刚心。可是当他意识到程端五是真的不想活了，他竟是觉得心那样痛，时间那样难熬。

    “端五……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比我还伤心……”

    陆应钦想对她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他该说什么呢？爱她？心疼她？会照顾她？

    这是报应吧？九年前他狠心地摧毁了她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却疯了一样想把她的一切都找回来。

    张乔喝着茶，犹豫良久才说：“是陆先生找到我的……”她寻思着措辞小心翼翼的说：“他说了一些你的事……叫我陪陪你……”

    后来程端五参加了张乔的婚礼，她嫁的男人从外表到家世都十分普通，听说以前还曾在道上混过。反正从里到外没有哪一条能让人满意的。

    “怎么可能？！”张乔难以置信地掩住口鼻，一瞬间眼底就涌上了眼泪。

    程端五的心不禁带了几分复杂，只讷讷说道：“是么？那他真是有心了。”

    不过两年的时间张乔已经沦为大龄剩女，她再联系程端五是因为她要结婚了，在父母的逼迫下嫁给了一个相亲的男人。

    陆应钦不再限制她见谁，可她却悲哀的发现，她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朋友。

    抢救结束以后，程端五就一直在昏睡。陆应钦一直守在她身旁，看着高高悬挂的吊瓶滴灌不断往程端五身体里输送着透明的液体。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说她不是想自杀，她说她只是睡不着。她的表情是那样无助。可是陆应钦一想到那五十片安眠药就无法释然，那些因此产生的惊疑、害怕无法消磨。

    回国的日子过得不咸不淡，毫无波澜。陆应钦不再贴身看护，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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