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安平住的医院到妈妈住的医院不过半小时不到的车程,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的一声“妈”让背对她的妈妈身体僵了一下,但妈妈还是没有回头。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以往慈爱的样子:“傻孩子,别说傻话,你妈让我来劝,她都这么大人了,会想通的。我先进去,你等会和我一块回去。”
“傻瓜,是不是哭过了?”
“到现在还在下雨呢!”沈安平说的理所当然。好像老天下雨真是因为她哭似地。
“别担心了,等我好了,我亲自和伯母说。只要你不变卦,这世上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傻姑娘。”沈安平声音低低的,却听上去异常悦耳,他像个孩子一般撒娇:“你一走就开始想你了,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她疲惫的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最后。是顾妈妈一句话终结了病房里毫无头绪的沉默。
她宁愿妈妈打她,骂她,甚至叫她“滚”,至少她心里能好过一些。可现在妈妈这样死一般的沉默,仿佛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陌生人一般,这感觉糟透了。
顾平安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心疼。
顾爸爸眉头皱了皱,却还是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月亮一直都在,只是暂时被云和雨遮住了。你暂时看不见,但它从来都在那里。”
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空气中还有爸爸刚才留下的烟草气息,她不抽烟,但是此刻她觉得空气中的烟草味道让她的愁绪麻痹了一些。
因为沈安平,她才知道,原来爱已经在她身体里植入了无限的勇气。
“妈……”她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声音破碎的几乎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妈……我……我知道我什么都错……我从小到大都不优秀也不够漂亮……一点都不像你和爸爸的孩子,又任性又不听话……对不起,让你一直操心一直难过……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请让我任性最后一次……”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顾平安离开了病房却没有走太远。还没走远就看见站在走廊抽闷烟的爸爸,一见她出来就把烟掐了,焦急的上来,问她:“怎么样?”
爸爸看了她一眼,搬了张椅子给她:“坐吧。”
有人说,有爱不能代表一切。
透明的玻璃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水痕。
推门而入,最先入眼的是妈妈瘦如柴火的背影。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已经不再合身,她像个豆芽看上去头重脚轻。顾平安进来了。妈妈也没有回头。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口,看着窗外。
顾平安看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无奈的笑了:“这么大的雨,哪来的月亮?”
48小时后沈安平就转危为安从ICU转到高干病房。一连近三天都待在医院,顾平安的形象已经邋遢到沈安平喊她“犀利姐”。
下雨了。
“丫头,以后别再我看不见的地方哭。心疼。”
手机响了,是沈安平。顾平安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故作开心的口气说:“喂!才走多久就追电话来!还赶我走呢!口是心非!”
一听是她的声音。顾爸爸叹了一口气:“进来。”
顾平安擦净了眼泪,摇了摇头。
她到医院时正值晚饭时间,大堂来来去去都是人,嘈嘈切切的声音让她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径直走到妈妈住的高干病房。还没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爸爸无可奈何的声音:“你说你这样是何必?你折磨自己给谁看?你早早的去了,俩孩子不是一样水火不容?这事儿不能急,孩子们有她们自己的想法……”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不爱她,只是她总是幼稚的觉得,妈妈爱她爱得不够,爱得不完整。
顾平安正准备说话,猛的醒悟过来沈安平话中的意思,胸臆间不由油然感动,她讷讷的说:“我知道。”她知道他一直在,如果不是他一直都在,她没有勇气走到这一步。
顾平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她脑子里乱乱的。
“爸爸,对不起。”顾平安有些沮丧。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爱情会和亲情冲突,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在一起就能顺利的在一起,而她和沈安平却不能?
“妈……”一句话开口已经喉间哽咽。眼泪突然就失了控制的哗哗流个不停。
沈安平笑笑,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想请你看月亮。”
顾平安往窗边移了移,诧异的问:“能,怎么了?”
顾平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紧咬着嘴唇,手上攥得紧紧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也是,咱俩没出息到一块了。”顾平安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