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陆远被文措整了都还没生气，她倒是先发制人。陆远似乎也是动了气，瞪着那几沓钱，终于忍不住吼道：“能白睡谁给钱啊！给六万我傻啊！”

    那句道歉让文措觉得心酸酸的。

    文措鄙夷地看着陆远，“下流。你一个博士，怎么能这样？”

    “我不怪他。”英子说：“真的。”

    “是你吗？”文措问了三个字。

    “被骗了以后，我们到处筹钱还账，我把周围的人都骗光了，我这辈子完蛋了，只剩他了。可他不要我了。因为有一天，我们接了一个修车的活，那个车主，以前是我的客人。”

    “他恨我骗了他，可文措，全世界，我最不想骗的就是他啊。”英子哭着说：“如果说得出口，我一定一开始就告诉他。”

    文措被问得愣住了。

    文措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想要努力去恨英子，可她又觉得英子可怜。

    六万块钱，对文措来说不算多，但对于陆远这种靠卖字为生偶尔上节目打打牙祭的迂腐文化人来说，并不是小数目。

    “对不起，文措，对不起。”

    文措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一叠钱拍在陆远头上，“就算睡了你给我钱也不对劲吧？过夜费啊？你当我什么人啊？”

    “我有钱去塞垃圾桶也不塞你包里。你这娘们我看就是欠揍。”陆远越说越气，恨不得把前情后账一起算了。

    ……

    英子似乎早有预料，很快就接了电话。

    “对，所以最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

    从陆远家出来，文措才突然想起，昨天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曾迷迷糊糊地看到过英子。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文措看见她还和她说了话，只是说的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

    “再后来，我就遇见了老邹。他总是一个人点一个单包一唱一下午，我去送 酒，他拉我一起喝，他说他一事无成，没人看得起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哭了，我也是这样啊，没有人看得起我。”英子吸了吸鼻子说：“这些事我以前从来没和 你们说过，所以你们都不知道，老邹也不知道。”

    只听见她说：“我对不起万里。他去世以后，我一天好觉都没有睡过。”

    耳畔通话声中还夹杂着电波流动的兹兹声音。英子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好陌生。

    “他把修车厂留下了。他不欠我的。”英子说：“他找了个干净的女孩，挺好的。终于有人看得起他了，挺好的。”

    这在日常生活中不算少见的剧情，杀熟仿佛已经成为各行各业的惯例。越熟越坑，人情不值钱。这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文措可能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陆远听到这话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文措：“你说真的？不是为了让我减轻愧疚感故意说的？”

    从停车场出来，文措拉开背包的拉链准备拿家门的钥匙。

    “畜生！”文措忍不住骂她。

    陆远对文措嬉皮笑脸的样子忍无可忍：“滚蛋！”

    “……”

    “老邹签的？”英子一个女人，对事业根本没有追求，能安稳生活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老邹则不同，野心大，总想走捷径成功。

    可这事发生在万里身上。万里那么信任英子，他一直把英子当妹妹看。

    “我 14岁初中辍学跟着老乡去了深圳。他说带我去挣大钱，结果他把我骗进了那种地方。他们逼我接客，不接就打我，后来被打怕了，就麻木了。20岁的时候，老乡 被抓了，我们都被抓去拘留罚款，姐妹们都哭了，只有我笑着出来，因为我终于自由了。后来我离开了深圳，到了江北，在KTV工作，那里的人都不老实，总是对 服务员下手，我好不容易上了岸，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老邹……”文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却不知道如何措辞。

    “欠了太多钱了，我看不了他因为失败颓废的样子。”英子的声音里透着绝望：“我爹妈攒了一辈子修房子的钱，我弟弟娶媳妇儿的钱，我爷爷买棺材的钱……骗人骗多了，就麻木了……”

    说着说着，英子在电话那头竟是哭了起来：“我他妈就是个畜生。再怎么杀熟也不能杀到万里身上。我当时真是糊涂了，我太糊涂了。我不配做他的朋友，这几年我一直想还钱给他，可他……这是报应，老天也不让他原谅我……”

    “切。”文措撇了撇嘴，把包里那一沓钱倒了出来，“误会说清楚了，现在你来给我说清楚，你给钱我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给钱我？”

    经过检修，老邹说发动机出了问题，要换零件，报价报了六万。万里不疑有他就给了。却不想，根本什么都没坏，那钱，是被英子骗去了。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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