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说实话骆十佳并不是那种心细贤惠的女子，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出于一点贫乏的生活常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只是凭着本能来。

    “路通以后，你们准备去哪里？”

    “嗯。”

    骆十佳扶了她一把，让她坐起来，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水。”

    还不等她开口解释，沈巡已经率先开了口。

    虽然没有点名，但骆十佳知道是在说她。

    骆十佳跟在大家的身后上楼，一路嘈嘈切切，也听不清楼上的情况。等她到长安房间时，她才发现房门竟然是开着的。

    长安眼中始终带着防备，她张嘴想要说话，一口热气吐出来，嗓子里又干又涩，还没说话，沙哑已经溢出。骆十佳摆摆手，平静交待：“不用说话了，吃了药继续睡吧。”

    “其实阿云也一直想和你道歉。”管潇潇说：“那时候她全班第二，被你压了心生嫉妒，想让你开不成班会扣操行，才偷偷把你锁厕所。但她真的不知道你当时在烧热水。”

    长安发烧发得有点糊涂了，嘴唇干得有些起皮，骆十佳用毛巾沾水给她润了润嘴唇，又用凉水浸透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我没事。”

    “这是长治唯一的妹妹。”韩东说：“长治再可恨，长安也是无辜的。”

    韩东在房间里面焦急等着，沈巡利落地收拾着长安的东西。骆十佳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门口。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奇怪。

    骆十佳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药，上面甚至还带着外面冰天雪地的寒气。她狠狠把药砸在沈巡脸上。没有一丝留情。

    “不要怪她，和她无关。”

    管潇潇看向骆十佳，眼中有感激也有钦佩：“你好像一直都很成熟。”

    “是吗？”骆十佳低声呢喃着。

    骆十佳一贯不爱叫苦，也不会示弱。倒不是她多能吃苦，而是对她来说，叫苦、示弱并不能减轻痛苦，那么又何必让别人担心呢？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的个性着实太吃亏。爱逞强从来不是什么好习惯，可习惯毕竟是习惯，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

    “你送长安去医院。”沈巡的表情绷得紧紧的，低声说道：“我去找她。”

    那时候骆十佳打完针、吃了很苦的药，她总是忍不住掉眼泪，稚子哪有那么多心思，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每每这时候，栾凤就会不耐烦，要么很用力地打她，要么大声骂她、威胁要把她丢掉。骆十佳没有家人，奶奶死后，就与栾凤相依为命。栾凤不要她，她能去哪？

    管潇潇与骆十佳并肩而行，她身上的枚红色冲锋衣夹袄在白茫茫的雪天雪地里显得格外青春俏丽，脸上冻得有点微红，倒是给她添了几分少女一般的娇羞，她一直带着笑，眼睛弯成月牙型，因为寒冷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套，对骆十佳说：“我去买点抗高原反应的药。我老公太傻了，把我们的药箱给弄丢了。”

    “她不是针对你。”沈巡顿了顿：“是冲我来的。”

    管潇潇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长得好看，脑子又好，有个那么死心塌喜欢你的人。我想，阿云大概也是这样吧。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做的事情实在太坏了。说多少次对不起都觉得不够。”

    “我当年也不会做人。”骆十佳眨了眨眼睛，这样说着，“我也有错。”

    “给你买点消炎药。你这样一直不好，拖累我们所有人。”说完，她顺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长安一直在说着胡话，低声呢喃什么骆十佳也听不清楚。骆十佳去换水，大约是水池的声音吵醒了长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人还是清醒了一点。她一睁开眼睛，看到骆十佳，一双眼睛里瞬间就写上了陌生和恐惧。

    “去买点消炎药。”

    看着骆十佳消失的背影，长安安静了许久，始终觉得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骆十佳想起那个不是那么起眼的温和男人，觉得世间轰轰烈烈也许深刻，平平淡淡却更为治愈。

    骆十佳回民宿的时候，男人们已经利索地把树抬走了，也把塌掉的棚子清了干净，垮掉的砖都捡回了院子里。

    骆十佳还在说着，口气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是的，她是你的妹妹，是沈巡的妹妹。你们每次都护着她。我是个不相干的人，可我也是个人。”

    她把药递给长安，长安将信将疑。

    她没走多远，就被人叫住。

    其实这么多年，骆十佳从来没有恨过栾凤，仔细想想，栾凤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而她的悲剧，又何尝不是骆十佳造成的？不是栾凤，她不会长成这么坚强的女孩。以瘦弱的肩膀和闫涵抗争，在夹缝中险险求生，保存自己。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只是太优秀了，可我明白，优秀不是原罪。”管潇潇说：“认识冯达以后，我变了很多。心境豁达了很多，人也平和了。”

    ……

    “上次的事，我们都没再提，不代表心里没怨。”沈巡冷着脸孔，面无表情地说着：“一换一，也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