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bsp;小时候骆十佳很喜欢铁轨，老屋背后就是一条火车线。没有母亲耐心的抚慰，也没有父亲关切的宠溺，列车路过与铁轨合奏出来的声音是骆十佳唯一的安眠曲，只有枕着那声音她才能甜甜入睡。后来她长大了，仍喜欢坐火车，她喜欢那声音，也喜欢窗外一路的风景。程池不懂她的喜好，工作以后他就没什么耐心了，去哪里都要坐飞机。她偶尔买了车票，他都会怨声载道。

    韩东从沈巡说话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同学？除了长治，倒从没听说过你还记得你什么同学。”

    其实骆十佳也没那么有责任心，可职业病还是克制不住。她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无法和那些当父母的人感同身受。以往也接触过一些这样的案子，她从来都是冷静地分析利弊，将孩子也如同财产一样分割。

    “哦。”骆十佳对此不置可否，只循序渐进问道：“孩子判给你了？”

    “你让我去哪儿，我没钱。”骆十佳咬了咬唇才嗫嚅道：“你去接谁？”

    骆十佳一个人走在前面，她也算体贴了，留了空间给他们兄弟俩说话。

    “你要找了她，估计萌萌肯定就是你的了。”

    骆十佳下意识回头。就见沈巡几步走了上去，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眼中有真心的笑意。那人手上拎着简单的行李，与沈巡一顿粗鲁寒暄。末了才正式走下台阶，骆十佳也是这才看清楚来人。

    他嘴里虽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看了骆十佳一眼。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问题：她会喜欢萌萌吗？

    他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骆十佳吃完饭擦完嘴，喊了他半天他都没应。

    骆十佳见他肯和自己说话了，自然不再端什么架子。这几年骆十佳别的没学会，“识时务”三个字学得明明白白的。她两步跳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吃！当然要吃！”

    ……

    “沈巡！”浑厚的男声操着一口深城方言喊着沈巡的名字。

    韩东看了一眼前面那道纤瘦的人影，忍不住好奇问沈巡：“你怎么会认识骆律师？”

    沈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才回答韩东：“路上碰到的。”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们以前是同学。”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花心，随便，伤了很多女孩的心。

    沈巡冷眼相待，半晌才勾了勾嘴唇，语气冷漠：“我不需要女人。”

    沈巡不知道骆十佳心里想的一切，只是低头吃饭。他吃得快，吃完以后就专心致志地低头看手机。

    “离婚了。”沈巡瞥了骆十佳一眼，让骆十佳有点心虚地抿了抿唇。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只是交待，没有感情。

    沈巡的眼睛也看着前方的女人，没有回答韩东的问题，反问他：“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去找个酒店住，我去火车站接个人，回头和你汇合。”沈巡简单交待。

    “嗯。”

    “你要是追上了，说不定她不收钱给你把萌萌要到手。”韩东说着又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不对，哪有女人愿意给人当后妈。骆律师这样的怕是更不会。你要真和她好了，估摸着她第一个不准你要萌萌。”

    看着眼前的“报应”，沈巡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仿佛随口问道：“吃饭吗？”

    西安站与四周古城的风格一致。建筑均仿唐风。和所有的火车站一样，迎来送往的人们，热情的商贩，匆匆的旅人是永恒不变的风景，广播里不断在播报着车次的出发和到达，播报的女声甜美，骆十佳听着那些地名，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真奇妙，这个国家这样大，原来还有这么多地方她都没有去过。

    “那还是去一下吧。”骆十佳说完就回了自己车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沈巡的车。

    沈巡呼吸一滞，半晌沉默地盯着骆十佳，试图从这个冷情的女人眉眼中瞧出一丝温暖，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瞧不出。

    “你女儿？”骆十佳凑近了一些，问道。

    沈巡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直接回答：“没钱请律师。”

    沈巡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他顺手按了锁屏键，随即点头：“嗯。”

    骆十佳沉默陪伴着沈巡，百无聊赖地一时用脚画着地砖的形状，一时又用眼睛四处打量。

    还没想出答案，沈巡已经因为自己想到这样的问题，而忍不住开始自嘲。

    “行了。”沈巡皱眉阻止韩东再满嘴跑火车：“别说胡话。”

    “男的。”他把钱包又放了回去：“你直接跟我车吧，反正你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