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小声嘀咕道:“爹总要说说,我错在哪里?若能说出道理来,我跪着就是。”
宁煜正儿八经道:“娘此话差矣,我姓宁,娘姓沈。我承得是宁家的宗族。姐承得是曾祖母的林家,哥承得是父亲的蒋家,我们三个都和娘的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算不上吃里扒外,更不是白眼狼。”
宁晖虽已嫁为人妇多年,却一点都不见老,脸上一点皱纹都不见,皮肤却又细腻的很。蒋鹰虽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整个人却比以前温润了不少,眉宇间俱是疏朗,一如十多年前那般俊美。
蒋鹰攥住了宁晖的手,有心说几句软话,哄哄她。可宁煜却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娘,稍安勿躁,爹说他们会回来,一会准回来。”
“不信!”
林珺狠狠的瞪了蒋晟一眼,他却一点眼色都没有。少年脖颈上的项圈明明白白的刻着独孤二字,摆明了就是北戎皇族。林珺虽不知少年的怎会跑到此处来,可蒋晟和自己这番作为,当真上不得台面的很。这里可是人家北戎的地界,拿着绊马绳,在人家的地方,坑了人家的皇族,还要强抢人家马匹,如今还不快走!最少也要走到锦城的地界,便是抢了马伤了人,一切都好说了!反正看他样子是摔着头,似乎看不清东西!
蒋鹰觉得儿子女儿玩够了,自然就会自己回来,根本没有派人去找,但也不会承认:“晟儿有武艺。”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饿死了,娘不管咱们了,咱们去老祖宗那里吃饭吧。”
“你们别吵了,我要饿死了……”
林珺心中千转百回,脸上却丝毫不露,嘴角的笑意依然很甜:“你若难受,便靠着我些,我这就带你回城看大夫。我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你还能走吗?”林珺十分体贴的抚了抚少年鬓角的乱发,“若是不能走,我叫人来抱你。”
黄昏时分的总兵府,宁晖坐在客厅,有些急躁的望向院中。蒋鹰坐在她是身边,把玩着腰间的压襟,却没有半分的急躁之色。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十岁左右的锦衣小公子,坐在他们两个下首,时不时翻着手中的书页。
宁晖忧心忡忡的看向一儿一女:“哪里得的?这整整的一日,我和你爹都担心死了,怎么这般的顽劣,那边陲之地也是你们能去的?”
燕山都城皇宫,依着北太行而建,宫殿建得极为豪奢,飞阁流丹,金碧辉煌。
林珺笑道:“怎么会,你又不重,便是我摔倒了,也不能让你摔了,且放心的依靠我就是。”
宁晖见蒋鹰对抢劫别人回来的儿女,竟是持这种态度和反应,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被再次点燃了,但当着儿女到底不能坠了蒋鹰为父的尊严。宁晖瞪着一双儿女:“你们倒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便敢打家劫舍了,莫不是我侯府穷得吃不下饭了吗?”
东宫内,独孤瑾的双眼蒙着殷红的轻纱,在艳红的衬托下,那本就白皙的脸庞显得病态的苍白。他斜斜的躺在软榻上,额头上的伤虽收了口,可还有些狰狞。他握着手中的绊马绳看向跪在下首的探子,难辨息怒的轻声道:“锦城勇毅侯府?”
蒋鹰听见宁晖的笑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侧目看向母女二人,眼眸中俱是笑意:“这就不气了?”
林珺拿出手帕擦拭少年额头上的伤痕,从怀中拿出了些许药膏,一边给少年上药,一边轻声诱哄道:“没事,只是一些小伤。这药是曾祖母私藏的,最是管用了,平日弟弟们有个磕磕碰碰都用它,一会就不疼了。”
孤独瑾不置可否的轻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绊马绳:“本殿很好骗吗?”
探子应了一声,却不敢多说。贴身侍卫荣成上前一步:“要不要奴找个机会,将那个抢马贼抓回来,教给殿下处置?”
少年扶着林珺慢慢的站起了身来,却站得有些不太平稳,腿和脚都没有伤。林珺深知这是摔着头了,但又不能说。虽说对方是北戎人,可这些年两边早不打仗了,平白抢了人家的马,若不哄好他,也说不过去。且这少年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北戎贵族,端看那匹汗血宝马,便知道肯定是大有来头。
林珺听闻此言,忙拽着宁晖的衣袖道:“娘亲,我错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反省,以后我一定好好听娘亲的话,再不跟着晟弟胡闹了。”
宁晖捏住蒋鹰胳膊里的嫩肉,狠狠的拧了一圈:“谁自责了!成了这样,本来就是你的错,别给我露出那副假惺惺的模样!”
林珺道:“刚才你还说娘是沈家的人,怎么就成了你晟弟的舅舅了?”
宁晖道:“平日里,还不是你教的他。”
蒋鹰撇了眼汗血宝马,对上宁晖温柔似水的目光,指了指姐弟三人:“你们三个,回各自的祠堂跪着反省,何时知错,何时起来。”
林珺抿了抿唇:“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这样厚道不知险恶,总归有些不放心就是,你跟着我走吧,以后定没人敢欺负你。”
不远处的小树林中,潜伏在草丛的蒋晟开心的笑了起来,正欲起身,却被身旁的少女拉了回来:“晟弟不忙,先看看他后面跟得有人没。”
蒋鹰与宁晖对视一眼,眉宇间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片刻后,他抬眸看了眼垂着头的三人,哼了一声:“看在你们娘的面上,此番算了,去吧。”
蒋鹰携着宁晖走到廊下,见到那匹马驹双眼一亮,着实打量了一会那马匹:“真不错。”
林珺扶着少年坐在了草地的石头上,柔声哄道:“即是你的人寻来,我便不带你回家了。”
少年感觉林珺松开了手,有心再次抓住林珺的手,不想却抓了空。他的双眼模糊一片,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要离开,不禁有些着急:“你莫怕,他们不敢忤逆我的意思……”
蒋晟着急的团团转,却见林珺还在和那个人说话,坏脾气道:“姐!我的马!你不管了是不是?”
林珺点了点头:“那匹马可不是个好脾气,你且小心点,我去看看那个人。”
宁晖侧目望向蒋鹰,温声道:“那以夫君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蒋鹰拧着眉头,挨过了疼痛,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是我错。”
林珺撇了撇嘴:“娘依着爹,是娘愿意让着爹,那叫恩爱两不疑。若夫妻之间真要分个上下来,那外曾祖父那般的夫纲不振,岂不是要成笑柄了?书呆子,你就是书读太多了!没得让你那么编排娘亲,管好你宁家的事,少管我家的事!”
荣成虽没有听个所以然出来,却习惯性的点头谄媚道:“殿下言之有理。”
“信不信我打你!”
宁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好半晌,晕呼呼的说道:“可那也是你舅舅啊!你别想绕我,我可不是娘,不吃你那一套。”
宁晖抿了抿唇,一双美眸带着几分委屈和恼怒的看着蒋鹰,却不说话。蒋鹰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理亏了不少,他伸手揽住了宁晖的肩膀,以拳掩唇,轻声道:“教不严父之过,夫人不用自责,本侯任你打骂,就是。”
独孤瑾挑眉:“南人不是把内子的弟弟,叫做内弟吗?”
蒋晟三人见宁晖与蒋鹰相携离去,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林珺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是娘好,爹看起来那么凶,整日板着脸,也不知道娘喜欢他什么。”
宁煜不服气道:“什么你家的事,你还不是林家的人,那是大哥家的事!”
“爹!娘!我们回来了!”蒋晟人还在院中,已经吆喝了起来“爹!你可知道我这次抢了什么?看看!汗血宝马!还是个马驹呢!好东西吧?”
宁晖有心让蒋鹰再说几句狠话,再放了三人,可他只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一句话,便就此作罢了。宁晖眼看着三个孩子已经欢呼了起来,到底不好再说扫兴的话。蒋鹰与宁晖相携朝后院走,直至过了转角处,宁晖才忍不住狠狠的踩了蒋鹰的一脚。
林珺侧目看了少年一眼,循循善诱的软声道:“你这样的好脾好性子,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出门的,我看着都有些不放心了。真不知道将来若没人看顾你,你要吃多大的亏,不然你跟我去我家,我绝不让别人欺负你,好不好?”
“内弟?”荣成不解道,“什么内弟?”
“小矮子!一边去,不想和你说话,晟弟咱们去吃饭。”
林珺还未说话,少年却攥了攥她的手,轻声道:“莫怕,是我的亲卫,不会伤害你们的。”
少年着急的在空中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感觉一阵香甜的微风拂过,整个人逐渐失了意识,软软的倒在了大石上。
林珺见蒋晟围着马不肯走,不禁动了真火。那哪里是一匹马,简直就是个坑:“怎么是你的马!是人家的马!你还不快回去,让全叔把车赶过来,这位公子不舒服的紧。”
少年本不是爱笑的性子,可听到这般有些责备之意的温言软语,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你的好意我知道,别担心,不会有人敢欺……”少年话未说完,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了。
这般甜美的声音,萦绕耳边,少年感觉整只耳朵都有些麻了,他有些不适的侧了侧脸,明明想离的远一些,心中却又升不舍来:“本……我还能走,不打紧。”
——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
“不错。”蒋鹰赞许的拍了拍宁煜的头,看向蒋晟点头,夸奖道:“抢得好。”
独孤瑾轻摆了摆手,淡淡的开口道:“胡说什么?送内弟的马匹,岂有要回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