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趴在病床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睡美人。

    看着镜子中的人，舒锦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他是最爱你的人，所以你就不问缘由地留在他身边？”

    “沈老板又来了，真感人，都守了三年了。”

    沈三千防万防，担心的事情还是在不久后发生了。

    舒锦有点出神，没再说话。

    沈三喊了她好几声，舒锦这才回过神，她看着广告牌，迟疑着问：“……我是不是认识这个明星？”

    传闻中专一又深情的沈先生，下午才到医院，提着装汤的保温桶来的。连续喝了半个月的骨头汤的舒锦，终于忍不住抗议了：“我讨厌大骨头汤。”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一个清俊的男人走进了病房，赫然是狗头军师裴文。在写作业的小包子一见到他，就“噔噔”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裴文叔叔，显然小包子和他的关系是很好的。

    “你们父子真把医院当成家了。”

    裴文心说，沈三现在真有了“舒锦才是一切，其他都是浮云”的意思，吐槽归吐槽，也没忘了正事：“原韶景追到香港来了，说不准真能找到这里。还有颜家那边也来凑热闹，说什么要找小美人回颜家。”

    小包子坐在沈三的身上，跟睡美人妈妈说话，比如今天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情，裴文叔叔交了新女朋友，郑于叔叔去追老婆了，还有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他长高了多少厘米，全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漂亮的男人因为她的话而呆愣了下，然后又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话，戴上眼镜走了。舒锦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失落，以前他们大概是认识的，于是她就张口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舒锦无语地走出洗手间，躺回到病床上。

    小包子那个失望啊，不死心地瞅着裴文看，瞧了老半天没找到蛋糕，就郁闷地继续写作业去了，裴文被他的表情逗乐：“沈三啊，把你家小包子送给我吧，我看小美人也不像是喜欢小孩子的人。”

    裴文说了这么多，沈三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盯着舒锦，用一种小心翼翼得过分的语气打断了裴文的话：“舒锦的手，刚才动了一下。”

    舒锦现在挂的输液是营养液之类，因为舒锦刚醒，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所以清醒后没有马上出院，还要做小腿复健。舒锦听到护士小姐的话，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裴文说错了一点，其实和三年前比，舒锦温和了很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原大导演非常明白舒锦的脾气，她说分手了就是分手，不可能再回头，所以他非常放心地把母带寄给沈三，无非是想刺|激沈三。想也知道沈三知道真相该多么痛苦纠结。得到结论，原大导演喜欢舒锦，所以他不很爽舒锦和沈三交往过。

    这一刻阳光正好，夏蝉在树梢里发出悠远的鸣叫声。梧桐树下，他们的影子被剪辑成画，最后定格。

    “……我们的证婚人是裴文，还有当时还在你肚子里的小包子。那年你摘下影后的桂冠，并不想这么快就息影，所以我们起了争执，你把我们的婚戒扔了，跑去了美国。如果我知道你会在美国遇见意外，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颜辞镜虽然不难找，但是要见他也不好见。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在法国，他追了过去，但人家根本不承认接走了舒锦。沈三也没动什么坏主意，就每天跟着颜辞镜，后来不知道他是烦了他还是相信了他的诚意，就把真相告诉他——舒锦变成植物人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你当时才九岁，怯生生地跟在你父母的后面，一开始还以为你很乖，结果我就说了一句话，就被你给咬了。”走到庭院的时候，沈三很自然地提起他们的“过去”。

    “……”

    他说话的语气，让舒锦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语调似乎就是在鄙视你讽刺你怎么会这么傻，把自己给整得失忆了。

    沈三近来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失忆后的舒锦，脾气变得温和了许多。这样安逸平静的生活，一直是沈三想要的。但他也明白，一旦舒锦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恐怕这一切就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

    男人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又看看小包子，被镜片遮住的丹凤眼闪了闪：“沈三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兴奋地想表达爱意，但却被缠得烦了的舒锦一巴掌拍了过去。沈三非常流氓地抓着她的手啃下去。小包子捂着眼睛蹲在他们的身边，小爪子中间还留一条缝隙，笑咯咯的样子很讨喜。

    “我把你托给裴文照顾，不过你也不喜欢裴文，因为裴文以前老是欺负你。我是偷偷走的。后来我听裴文说的，我走的那天你哭得很伤心，不过也因为我一声不吭地走了，你记恨了我好几年。”

    舒锦变成植物人的三年，沈三并不是没有反省，为什么当初舒锦会执意和他分手？后来他终于想明白，唐尧的事情只是引子，舒锦更想把和那段仇恨有关的事物都扔掉，也因为她母亲的自杀给她造成的阴影。还有赵雪的死，让舒锦充满了内疚和罪恶感，这些事情她没有对他讲过，全是他琢磨了三年想明白的。

    裴文再次凑上来，这次也呆愣住了。

    男人没有转身，“原韶景。”

    舒锦也看着戒指，“这是我们的婚戒？”

    小宝宝很鄙视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奶声奶气地说：“你每次都这么说。”一本正经的语气别提多可爱了。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经常喊她的名字。

    “肯定是你的错觉，你说过很多次了……小包子，继续写你的作业，你爸爸那是走火入魔了。”裴文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凑近了看，瞧了半天，做出总结，“沈三你又出现幻觉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声而已，我敢打赌，原韶景对小美人绝对有别的心思。”裴文很是肯定地说，“你别不相信我的话，说不定他有什么阴招，最近他不是有上什么节目吗，一直在炒作他和小美人的八卦……”

    “不知道他老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听我们主任说她是被卷进什么恐怖事件里，子弹打中了脑袋，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她动的手术，居然真能活下来。”

    小包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舒锦，一副无辜的模样，却不答话。

    沈三走过来，把可爱的小宝宝抱起来，笑着哄道：“很快就会醒。”

    沈三哈哈大笑两声：“我就问你，以后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他只是不希望有人在舒锦的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扰乱他们的生活。当初找到变成植物人的舒锦，隐瞒住消息将她转到香港的医院，也是存了这心思的。和那些人隔得远了，也就不会出什么妖蛾子。

    “我以前脾气那么糟糕，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舒锦转移了话题。

    两个护士说着话走远了，走廊里恢复了安静。这层楼只住了一个病人，而且一住就是三年，她叫舒锦，今年是她变成植物人的第三年。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们医院有一个睡美人，睡美人的老公是香港很有名气的人物。

    她一直没弄明白沈靖的身份，只记得来庄园拜访他的人，是喊他“沈三”，对于这个称呼，舒锦却感到几分熟悉。沈三很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只知道他的事业似乎做得很大，即便这样，男人还是每天抽出大量的时间陪在她身边，虽然她并不需要。

    舒锦出院的这天，沈三带着她走遍庄园的每个角落。沈三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彼此钟情，但是因为她的别扭，他们之间的情路走得很坎坷。沈三说，她跑去当明星，是因为和他闹脾气，报复他当年一声不吭地丢下她去南非。沈三还说，他们是在拉斯维加斯领的结婚证，因为她怀孕了，他们不能让小包子当私生子，所以在他第三十二次求婚的时候，她终于答应嫁给他。

    当然，沈三对于唐尧的下落并不关心，他一心惦记着舒锦，从博维斯家族那里知道她是被颜辞镜接走，又满世界地找颜辞镜的下落。他倒是不难找，产业什么的全部在英国，而且他对舒锦肯定没有恶意。

    沈三看看舒锦，再看看睡在小床上的小包子，顿时生出一种满足。然后就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些事情，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有点粗鲁地抓起舒锦的手，准确无误地套到她左手的无名指，然后握着瞧了半天，笑得非常流氓。

    沈三轻描淡写地回答：“三年前，我们之间发生了误会，你一个人跑去了美国度假，被美国黑手党误伤。我在道上发布了悬赏花红找你的下落，才知道你是被博维斯家族伤到。”

    “你十一岁那年，你父母出了意外过世，我就把你接到我家，每天陪着你上学下学，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不过你还是不待见我，后来我们再大一点，我家也出事了，老头子过世了，我被正房太太逼到了南非。”

    “我当然舍不得你吃苦，怎么可能让你跟着我一起逃亡。”

    舒锦不是不喜欢大骨头汤，而是喝得实在腻味。

    但后来又一琢磨，他要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地把母带寄给沈三，他们谁也不会查到徐曼云的身上。难道他会好心到是为了舒锦着想，想帮他们解开这其中误会？这更离谱了，原大导演什么时候改走圣母路线？

    医生的结论是，舒锦失忆了，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他是怎么看小包子都不像舒锦生的，就说那长相，和舒锦哪里像了，就连和沈三也没有相像的地方。脾气更不用说了，又乖又可爱，哪里像他们了。说起来，小包子的长相，和唐尧、苏紫涵却是极像。唐尧生死不明，苏紫涵嫁进豪门不久就神秘死亡，她生下的孩子也没在人前出现过。

    显然这对父子都是经常来医院的，病房里还安装了小书桌、小椅子，还能见着不少小孩子的玩具和故事书。沈三大多时候是在病房里过夜，刚把舒锦转到香港医院的那段时间，他生怕一眨眼她就没了，哪里敢离开她半步，完全把医院当家，就在她的病房里安个小床过夜。

    舒锦的神情却没变化：“我生的。”

    用舒锦的比喻，沈三是大狼狗，他儿子是刚断奶的小狗崽，完全是同一种品种的产物，都黏人得紧。就算她上厕所，这孩子也要蹲在洗手间外面等着。

    舒锦很不喜欢那个叫做裴文的男人，可是让她说出为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她对现在的状况充满了违和感。好吧，这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她不认为沈书是她的儿子。

    “妈妈，有个漂亮叔叔在看你。”小包子拉拉舒锦的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叔叔，神态可爱极了。

    裴文叹气地摇摇头：“纸是包不住火的，等小美人醒了，真相就大白了。”

    舒锦睁开眼睛的刹那，沈三高兴得几乎落泪。他抓起她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满心满眼全是舒锦这个人。等了三年，守了三年，沈三终于等到了他的奇迹，他想，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上帝的存在。

    ……所以说，军师大人真的研究了三年原大导演的心理？

    舒锦低下头，看一眼这个漂亮的孩子，再看看镜子中的人，有点烦恼地蹲下来对小包子说：“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真的是你妈妈？”

    春去夏来，转眼舒锦已经出院了快两个月。

    既然舒锦忘记了一切，那他就给她编造一个最美丽的谎言。沈三不希望舒锦恢复记忆，并不是因为害怕舒锦恢复记忆就会离开他。当然，这个原因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舒锦跑了，他可以再追回来。

    只是三年后的舒锦，没有记忆的舒锦，笑的样子明朗多了，不用再因为背负着仇恨而郁郁寡欢。沈三一直记得舒锦说过的话，也一直记得她那个时候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痛苦和挣扎。

    “有他们什么事啊，舒锦现在是我老婆。”沈三满不在乎地说。

    沈三没反驳，只是盯着舒锦看。

    她说，如果没有车祸，没有自杀，现在的舒锦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可能她的生活很平淡很无聊，按部就班地念书，毕业，结婚，但是会很平静。可是颜建国毁了这一切，让她日日夜夜被噩梦折磨，痛苦不堪……

    沈三在给舒锦擦脸擦手，头也不回头道：“小包子是舒锦生的，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少造谣了。”

    沈三是明白舒锦的别扭脾气的，就算失忆了也是一样，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时候只会转移话题这一招，不过……沈三看着脸色还有点苍白的舒锦，心里头涌上一种叫做满足感和欢喜的情绪，三年前的舒锦和三年后的舒锦，还是一样的脾气，眉目那股子骄傲自负也依旧在。

    她对沈家庄园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就像对小包子，充满了违和感。以前她或许真的喜欢过沈三，因为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裴文很是怀疑这孩子的来历，不过沈三坚持说这孩子是舒锦给他生的。裴文回了一句扯淡，怎么看都不像舒锦会干的事情，而且沈三当初找到舒锦的时候，当时舒锦已经变成植物人很久了。

    舒锦微微蹙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意外是怎么发生的？我听护士说，是因为我被卷入了恐怖事件里。”

    误伤舒锦的是博维斯家族的一个重要人物，当初她和唐尧被卷进博维斯家族和其他敌对家族之间的血拼当中。根据博维斯那边的话，唐尧可能已经死了，但更有可能是被他敌对的黑手党家族顺手给救了。如果不是因为博维斯家族也救了舒锦一次，沈三当时就想灭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