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个男人肯为她去死

牙发誓以后找老公，就要按照沈三的标准找。完全没有人记得，沈三以前的名声是多么糟糕。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找不着路。

    舒锦的心情很复杂，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真的爱她。

    看着不远处正在拍摄的镜头，沈三再次郁闷得内伤。

    舒锦别扭地躲开他的手，“胡说八道。”

    接到舒锦清醒的消息，沈三就想过去看看她，但被刚进来的裴文给阻止了。他很烦恼很纠结，因为沈三已经无药可救了！难道谈恋爱会影响一个人的智商，硬生生地把人给变成白痴？

    男人温柔地笑笑，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关系，我记得。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别无所求了。”

    “如果我没有陪你一起来，那么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面临困境，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被泥石流卷走……”说到这里，他的手紧了紧，“我很高兴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可以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

    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僵了下，神色微微不自然：“这样不好吗？”

    直到她被几个孩子打伤，被送到医院抢救，那位冷酷的老人才接她回家。之后她便开始了漫长的寄宿生涯。

    沈三细细地回忆起这段的路况，以前的职业本能还在，不管到什么地方，最先观察的就是周围的环境和地理位置。地势较高的地方，应该会有可以藏身的小山洞。他在心里分析着。

    镜头前。

    舒锦气恼地瞪他一眼，可是看到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刚才他就是用这双手臂护着她。舒锦并不是天性凉薄，只是年少的悲惨经历让她将自己与世界隔离，也让她的情商停在一个晦涩的地方。

    “……不要丢掉我。”她重复着这句话。

    但是听到这些话的人是唐尧，而唐尧的绅士风度是出了名的，他只是略微惊讶了下，然后温和道：“我和阿锦现在只是朋友。”

    ——舒锦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选择了沈三？

    舒锦在来之前就和这里的村长联系过，墓地也早就选好了。一到村子，她就直接奔到墓地。但办好父母的丧事，也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按照舒锦的计划，她是不打算让沈三陪同前往的，但转念一想，妈妈的家乡那么偏僻，她一个人未必找得到路，所以就没有拒绝沈三。

    唐尧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的舒锦，她的神情很平静，或者应该说，是置身事外的冷淡。而沈三站在她身边，看向她的眼神尽是满足和温柔。

    旁边有人凑上来向沈三道谢，对于他的到来，剧组上下大部分人是非常欢迎的，小镇子的条件实在太艰辛，所以沈三送来的零食非常成功地收买了大家。

    她跟在那个孩子的身后，看着她最后被一个老人带回屋子。昏暗的屋子，阴沉的气氛，老人用冷漠的语气对她说：“我的儿子，是被你妈妈害死的。”

    她看见了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孩子，蜷缩成一团，似乎被人遗弃了。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用怜悯而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他和苏紫涵虽然是同个组剧的，但是显然关系并不熟，所以对于苏紫涵忽然的搭讪，他略微感到吃惊。夏莲生对她的评价很负面，但是苏紫涵其实是很聪明的女孩子，虽然是靠潜规则上位，但是比之前会做人了很多。

    沈三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低沉而温和：“我说正经的，你对我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舒锦，我爱你，哪怕你不待见我，不愿意和我一处，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放手。”

    “这个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你。”沈三抬起头，亲上她的眼睛，“只有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去死，哪怕你不爱我。”

    舒锦试图移动了一下，她想要看看沈三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但是身下的坐椅已经变了形，她被沈三护在这坐椅与他身体之间。

    “为什么会被送到孤儿院？”

    事实证明，沈老板是很有用的。

    原韶景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雨中狼狈不堪、倔犟的那个舒锦，是她的真面目吗？

    裴文翻了个白眼，他这是白干苦工了，抱怨归抱怨，但还是说得尽量简短：“颜建国有天发疯，开车和小美人的父亲同归于尽，但是苏教授死了，他没死。小美人的妈妈受了刺|激，当天就从医院的顶楼跳了下去。小美人呢，被她奶奶给送到孤儿院去了，被欺负得很惨，有次被打得住院了，她奶奶才把她接回家。”

    舒锦有点抗拒这样的感情，太过深沉强烈的情感，让她害怕。

    沈三闷闷地笑了两声：“舒锦，你在关心我。”

    “你赶紧和小美人分了吧，以后指不定怎么闹腾，她那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准她就是把你当成一杆枪……喂，沈三，你到底有没听见我的话，我是不想看到你和颜泽闹翻的场景！”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一人扑了上来。舒锦慌忙把挂着点滴的手移开，抬头就看到夏莲生和唐尧：“你们怎么来了？”

    舒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她会说：“我已经联系好孤儿院了，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妈妈。看到你，我就想你妈妈，想起你爸爸惨死的样子。”

    她还穿着戏服，广袖长裙，色泽鲜艳，衬得她的肤色莹白亮丽。眉梢眼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娇憨而天真，怯弱而无害，确有几分电影中角色的味道，难怪原韶景会同意了投资方推荐的人选。

    沈三却是真心欢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舒锦就像小动物一样偎依着他。他很庆幸自己此时可以陪在她身边，可以成为她依赖的人。虽然身上的伤口疼得麻木了，但是他恨不得能够这样永远和舒锦待在一块。

    这里的孩子对她抱有一种敌意，被孤立，被敌视，被欺负，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他们的敌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并且她的父母是深爱着她，这足以构成他们的敌视。

    一直走斯文路线的裴文很想爆粗口，按照偶像剧的定律，男主角知道被女主角利用，她和他在一起是别有目的的，不是应该和她分手吗？沈三的脑袋肯定给外星人改造过，到底有没有把重点听进去啊？

    沈三听到这话题，顿时心情大悦，“随时都可以，就等她点头了。”

    沈三的心情很好，因为舒锦最近对他亲近了不少，虽然偷亲她还是会被打。唯一感到不满的就是舒锦和唐尧的戏份太多了。

    洞穴大概能容纳十人，活动范围尚可，好歹大雨淋不到。舒锦从洞口往下望，悍马已经被可怕的泥石流淹没。就像沈三说的那样，如果他们留在原地，也一定会被泥石流卷走。

    “沈老板，你和阿锦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有人好奇地询问。

    “什么正事？”沈三潜台词是有什么能比去看舒锦更重要？

    舒锦摇摇头，靠着垫子微微出神，满腹心事的样子。

    “……对不起。”舒锦闷闷道。

    舒锦迷糊地想着，然后趴在沈三的背上又昏了过去。

    靠着车窗，舒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一直反复地假设。而这个假设让她更加痛苦。她也曾天真过、单纯过，相信着所谓的法律和正义，但是她的相信，并没有给她带来公平。那个本该被送进监狱的人，却还自由地生活在阳光下。

    苏紫涵坐到树下的石凳上，神情有些忧伤，“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喜欢你。”说着，微微一笑，“我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舒锦何尝不是，只是沈三是真的爱她，所以成就的是一段佳话。”

    她梦呓一般发出低低的声音，沈三听得不太真切。

    千辛万苦把人给救回来，可是舒锦的报恩方式居然是离开他。到底是沈老板的人品太糟糕了，还是舒锦的脑结构异于常人？

    唐尧微微一笑：“你观察我？”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雪白的医院，冰冷的遗体，妈妈松开了她的手，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朝夕之间，她成了孤儿。

    沈三听到这儿，“你就不能长话短说吗？”

    ……

    到此为止，在这个镇子的拍摄全部结束。刚宣布完这个消息，大家就兴奋地收拾东西去，都想赶紧早点回到阔别多日的岚岛市。

    “你觉得我喜欢阿锦？”唐尧不答反问。

    舒锦不安地照做，车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明明现在是中午的时间，但看起来却像黑夜即将到来。雷声，雨声，山里树木折断的声音，就算再没有常识，舒锦也知道他们遇上麻烦了。

    她知道沈三爱她，但也仅仅限于知道而已。

    唐尧拿着两颗桃子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醒了？我刚猎到了两只兔子，晚上我做葱爆兔肉给你尝尝，以前你最爱吃我做的这道菜。”

    大家脑补着乱七八糟的狗血情节。

    舒锦换好衣服，找到原韶景：“我还有点事，晚几天回去。”

    ……

    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该不会沈老板一气之下把人绑回家了，开始强制爱的偶像剧情节吧？或者，沈老板终于狠心和舒锦分手，然后打算报复舒锦和唐尧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还是说，舒锦对沈老板说出“其实我不爱你，我要和你分手”之类的话，把沈老板气得失控？

    裴文坐到沙发里，将一份文件袋子扔到床上给他。“刚查到的，小美人接近你可能是因为你和颜建国的合作案。”

    沈三一听就怒了！“舒锦，你不要太过分了！”

    微微的亮光撕开了黑暗。

    收回视线，唐尧走到一旁的树下。

    应该说，演戏是她的本能吗？

    “这故事说来有点长了，恩怨要从小美人的母亲颜殊和颜建国讲起，当年颜建国对颜殊的心思，就和你现在对小美人一般，但是颜殊对颜建国却没有感情，转身嫁了舒锦的父亲苏教授……”

    舒锦的睡眠很轻，车子出现晃动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听着车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喊了一声：“沈三……”

    少女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白衣胜雪，青丝未绾，素白的面容一片茫然，等到看到桃树下的男人，才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喊了他一声：“朱缔。”

    “不用了，你和剧组一起回去。沈三刚好有开车过来，他送我就行了。”舒锦说道，“地方太偏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路。”

    沈三抱着舒锦，紧紧拧起了眉：“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做噩梦了吗？”费力地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可是更多的泪水又从她的眼角滚下来，沈三看得心疼啊，却又没法子让她不哭。

    “喜欢一个人，当然就会下意识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苏紫涵就像一个简单天真的女孩子，直白地说着，“不过我知道，就算我告白了，你也不会接受我，但是看到你心情不好，我想陪陪你。”

    “你拦着我做什么？”沈三很不满。

    善良和同情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候着实令人生厌，他们自以为是地将“同情”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仅仅是为了自我满足，而根本不考虑对方是否需要。舒锦站在那个孩子的身边，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的善意，心底一片冰冷。

    “喂……”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

    “吃饭去了。”说着，舒锦指向悍马，“车里有吃的，大家分了吧。”

    沈三满不在乎地把文件袋子扔到一旁：“就这样？没其他事了，我得去看看舒锦，那个小白脸明星说不定会趁机献殷勤，老子也是千辛万苦才把人救回来，这功劳不能让他给抢了去。”

    父母葬礼的第二天，她被送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总是这样学着义工的语气，带着恶意和嘲笑。和他们不一样，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只是她年迈的奶奶以无力抚养遗弃了她。

    唐尧微微转过脸，看清来人的面容——居然是苏紫涵。

    她摇摇头，清澈的眼神里露出一点茫然，就像失去庇护的小动物，软软的，小小的，不安地蜷缩成一团，让人看着分外的心疼。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沈三不愧是雇佣兵出身的，精神头看起来不错，完全不像是重伤的样子，这伤势要是换到普通人身上，大概只剩下喘气的份。

    可是她并不是天性凉薄，只是她对这种感情无法理解。动容，震撼，然后茫然地想到，她或许应该离开沈三？报复颜建国还有其他的办法，她不想利用沈三，即便对这个男人没有产生爱意，也不想去伤害他。

    狭小的车内，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如果她能够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车子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车速也越来越快，鲁莽地在雨里驾驶着，幸好悍马的性能好，不然普通车子哪里惊得起这么横冲直撞。

    结果夏莲生又在这里面凑热闹，再加上舒锦的前任未婚夫在场，于是这误会就华丽丽地产生了，难怪沈老板刚才对舒锦那么凶。

    她的母亲是颜家的养女，她到记事后才被接到颜家，之前就是居住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据说，颜家的老人和她亲外婆是手帕交，当年为了保护颜家的老人，她外婆嫁给了这里的一个土匪，后来她外婆和外公过世了，颜家就将她母亲收养了过去，当是报了当年的这个恩情。

    记忆里那个苛刻而刻板的声音还在说着：“你妈妈自杀，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逃避责任。”

    “你不去把她抢回来吗？舒锦看起来并不喜欢沈三。”苏紫涵旧话重提，“或许她是被威胁的，她在等你去解救她。”

    舒锦有点糊涂，夏莲生忙接下去解释：“你不知道外面传得多夸张，我买了报纸，我念给你听。”夏莲生从水果袋里抽出几份报纸，语调很是欢乐，“生死边缘见真情、情感动天的爱情传说、娱乐圈最浪漫的佳话、新人舒锦婚期将近……”

    记忆破匣而出，这个场景赫然就是十一年前的葬礼。

    沈三的伤势比她严重多了，踝部骨折，肋骨骨裂，失血过多，手臂伤口感染严重等，撑到了岚岛市，就被关到ICU了。

    裴文哑口无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于是大家纷纷转头向舒锦道喜，鼓动她快点答应，大家等着喝喜酒。

    痛并快乐着，就是沈三此时的写照。

    沈三把舒锦搂进怀里，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其实我很高兴。”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也该表示一下愤怒啊！

    围观党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这舒锦真是手段了得啊！以前沈三那是什么人，玩明星，养情人，可是风流滥情的主，哪里见过他这么正正经经地追人，现在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估计过不久就可以看见她嫁进豪门了。

    “所以小美人接近你的目的很明显。假设到后期，你撤回资金，颜建国一个人要撑起项目肯定吃力……以小美人的脾气，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她恨不得杀了颜建国。”裴文得出这个结论。

    “喂，对不起。”舒锦忽然闷闷地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被困在这里。”

    “沈三带来的食材，他租了一套四合院，收拾得很干净，晚上请你吃饭。”舒锦的心情很不错，脸上带着笑，“唐尧呢，叫他晚上一起来。”

    舒锦烧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自己在移动，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沈三的背上，男人没有发现她醒了，艰难地走着路。此时暴雨已经停了，天色看起来明朗了许多，但是空气还是十分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