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心肝摧

    白镜被她看得一惊，有些懵然，眼珠转了转后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脑袋几乎垂到胸前。这微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始终安坐一旁的庄锋璿双眼，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不请，那奴婢先告退了。”尚坠犹不忘屈膝请礼，然后才转身出去，踏过门榄的那刹，背后传来蓬地一声响以及白镜勉力压下的痛哼，泪流满面的她没有回头。

    然后目光接收到庄锋璿提点的眼神，低首再看向白镜，白世非的脸色开始微微渐变，全身发僵，以至连声音都异样生硬，“说，你怎么该死了？”

    屋里所有人，除他自己之外，都一脸谴责地看着他。

    又过了好一会，一道灵秀身影才自远而近，步履不急不缓，行至厅门时迎上他冰冷寒利的目光，她垂下眉睫，抬腿跨过门榄，走了进来。

    “与这兔崽子一道聚众嚼舌的全部扣三个月薪饷！今日之事若还有下次，哪天再让我找不着人，你们自个儿好生掂量。”说话掷地冰寒，再片刻不留，怒气冲冠中拂袖而去。

    “为什么不说一声？”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还说公子去了歌、歌馆。”

    晚晴奔到膳厅，一看所有人全都垂手而立脸色凝肃，即刻意识到事情严重，只见邵印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马上在白世非面前跪下，颤声道，“公子爷。”

    已噗然跪倒的白镜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直想自己给自己狠狠掌嘴。

    却见白镜颤声答道，“小、小的一、一时落、落了……”

    眼前一片潮雾，尚坠什么都看不见，“公子还请家法么？”

    “这么说来，今日过得很开心了？”已抿成一线的薄唇，轻轻吐出问句。

    “恩。”

    庄锋璿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恍然，轻唤，“世非——”

    “然后？”他问，心里慢慢浮上恐惧。

    薄如寒霜的眼，从她始终不肯看他的委屈得淡淡红了的眼眶上收回，扫过跪在面前的白镜，蹙眉，与她异口同声抛出一句，“不关你的事。”说毕微愕盯着她，一时不能理解她不合常理的说话。

    所有注视他的目光，都从一脸谴责变成了非常唾弃。

    还没待他把话说完，惨白着脸的白镜已经躬身上前，又急又悔地道，“公子，都是小的该死！”

    “我问你最后一次，为什么，不说一声。”

    眼底收进厅里情形，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尚坠皱了皱眉。

    “今、今儿早上小的和大家伙说起，说、说公子昨天玩关扑手气之旺无、无人能比。”

    “小的在。”

    眼内浮起淡淡薄雾，她咬唇，“你昨日去玩关扑不也没说么。”

    长袖一扫，案上的茶器乒里磅啷直响，水和碎片飞溅，霎时间已是满地裂骸。

    “为什么不说一声？”他慢轻地，重复一遍问话。

    “拜完佛后逛了好会诸般杂卖，然后去了吃蜜煎。”

    他抬首看向尚坠，薄薄的樱唇已被她倔强地咬出血丝，长睫四周水汽萦绕，却强自控制着一眨也不肯眨。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皇帝小子保佑，这杀千刀的蠢材可千万别在下人们的心目中刻意帮他树立风流倜傥的伟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