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他面前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圆睁的黑眸再度飞入引人神采,清冽得使他禁不住内心又微微细荡,轻叹口气,他道,“以后抬起头来看人。”
白世非既好气又好笑,同时心里那丝不是滋味的味儿又更浓了些。
有生以来,几曾试过被女子视若鬼魅避之若吉。
“这里是白府,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宅子再大,到底也不过就我一人而已。”他淡淡的说话里不无寂寥,“白府没有过份森严的门户之见,管事们即便对佣仆有所责罚,通常也极为轻微,在这府里大部分人都会过得相对轻松随意。”
终于有人回来,尚坠如获大赦,起身匆匆向白世非行礼告退,也不等他作声已快步退出房外,白世非盯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恼得几乎想把桌子掀了,心底无语问苍天,为何是她,为何会是他与她。
她控制不住又垂了下去的小脑袋让他觉得心头一阵失落,有那么一刹他起了动念,想抬起她红通的小脸再细视那双晶眸,内心有一个小小声音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渴望她有所回应,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浅浅的眼神,至少可以使他不至如斯怅惘。
白世非很快便发现,那位姓尚名坠的小丫头连日来刻意避着他,从原本只是回避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开始躲避他的人。
见她始终不动,白世非停下双箸,不抬头,亦不作声。
尚坠低首立在原地,小手里拿着托盘,另一只手不安地攥着裙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奴婢明白了。”她的回答低得如同蚊蚋。
“坐下。”他轻声道。
“小姐让我给公子送汤羹来。”尚坠把东西摆好,行罢礼就想离开。
“坐下。”重复了一遍,之后他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缓缓夹菜。
他虽不说是貌若潘安才比子建,但从小到大周遭哪个不是把他捧在手心?走在州街上哪处不是千人作揖?便连当朝太后面上也当他如珠似宝,而为这开封府上下稍能攀得上白府家势的大户小姐们说媒的婆子,自他弱冠之年后不知踏破了白府多少门槛,每年元夕灯夜,清明踏春,花朝赏花,差婢女偷偷给他递诗信绣帕的名门闺秀更是不胜其数——
不管是一同身在某处厅堂,还是出入琴室茶房时偶然遇上,保管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垂头低首,行过礼后不是待到一边就是匆匆离去,若只是在廊里远远见着他,她肯定一拐弯就没了影儿,他绝不用妄想她还会往他跟前走来。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这日午膳时分,晏迎眉入座后邵印便扬声吩咐,“看菜儿。”
尚坠轻手推开半掩的门扇,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撞。
仆人们端上来的菜肴有大蒸枣,雕花梅球儿,酒醋肉,花炊鹌子,润鸡,五珍水晶脍不等,待都摆放整齐后,晏迎眉对邵印道,“大管家,劳请给我盛一碗三脆羹来。”
她已抬起的腿在听到这两字后不得不收回,转过身来,“尚坠不敢。”
晏迎眉侧头看了眼身旁自个的丫头,忍不住微微一笑。
邵印躬身应道,“公子贵体违和,吩咐说今儿个不出来用膳。”
邵印眼底敛了敛光芒,取过托盘把汤碗摆好递予尚坠。
晏迎眉一怔,“公子不是还没到么?”
“尚坠。”
他这才重新执起牙箸,却吃得很慢,也很少,一桌子八九道菜只动了三碟,而且也只动那三碟,每碟还不过只吃一点点,看得尚坠忍不住微微皱眉,平日里只顾避着他因而没有留意到,不曾想他竟这般挑嘴。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轻轻把托盘抱在胸前,在离他最远的桌子对面坐下。
从垂花拱门进入白世非居住的院落,沿着遍布奇花异草的曲径回廊往里,走过长长的花架和幽静角院,到达院子正中一幢四方檐柱顶立,虹梁肃穆巍峨的两层楼阁,这阔落宅第便是闻名开封的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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