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令主和无方肩扛大口袋回到魇都时,一蜥一鸟和所有偶人都在翘首盼望。看见他们现身,纷纷围了上来，瞿如说：“先前一阵风，师父就没踪影了,我追又追不上，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

    时不时犯傻的人，撒谎都前言不搭后语，“那你刚才又怕贼没有离开？”

    于是小心台阶殿里，堂堂的灵医和令主卷起袖子收拾野菜。无方比较关心进度，听见有动静便出门看看。令主却没事人似的，举着荠菜说：“这个可以做荠菜丸子，加两根茼蒿，再敲个蛋……”

    无方笑了笑，身在魇都,还谈什么妖怪不妖怪。这趟收获颇丰，满袋的野菜,可以吃上三五天。她想好了菜式,正打算和令主道别，却听见璃宽茶小声向令主回禀：“主上不好了,城里招贼了。”

    结果令主还没说话，璃宽就抢先插嘴了，“那珠子是主上被甩的见证，屈辱是屈辱了一点，但它威力很大，可以保魇都不受风霜雨雪之苦。魇后知道的，这城里除了属下和主上，都是泥做的身子，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根基到底比较疏松，雨水泡久了会化的。现在琉璃珠不见了，它不见了……以后偶们怎么办？本来可以再活一两百年的，现在恐怕用不了三五年就得报废了。”

    她回身看他，“你还有心思想吃的？”

    令主垂袖说不知道，“我就想娘子陪着我，反正你不要走，留下和我一起等消息。”

    无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白准，你到底着不着急？那么要紧的东西丢了啊！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去边春山的，如果不走，箭便不会丢。”说着又怨他，“都怪你没有好好保存它，现在可怎么办！”

    他嗯了声，“因为它和我精魄相连，我知道它不在城里了。”

    然后呢？明知行踪却在这里傻等？她推开他，“我不需要你保护，过去独活千年都好好的，以后也一样。”

    又看见了，她无法不为自己感到哀伤。令主时不时刷一下脸，她好像连否认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算什么呢，找了一次若木，游了一回边春山，就这么坠入情网了，是不是太好骗了一点？哀己不幸，怒己太笨，接下去她该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起来，很想一把拽掉他的帽兜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鬼。可是不能，要是被他知道了，那更加了不得，下一步就该自荐枕席了。

    可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饱受打击。无方垂着嘴角束手无策，他还有兴致把菜码得整整齐齐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她在殿里绕室踱步，似乎有些东西是她忽略了……她忽然明白过来，站住脚道：“既然藏臣和你精魄相连，你是可以感知它在哪里的，对么？”

    谈话通常就是这样难以为继的，她寒着脸瞥了他一眼，“令主成竹在胸，我也就不必瞎操心了。那我先告辞，如果有了消息，烦请派人知会我。”

    他一面辩解一面暗中观察她的表情，结果她垂着眼，一点波动也没有，简直让他感到心酸。他拿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娘子，你不高兴了？”

    令主松了口气，说明这事算过去了，然而璃宽后面的话惊出他一身汗来——

    他立刻否认，“当然丢了。”

    她准备得差不多了，问：“你呢？”

    无方在一旁听着，似乎那宝珠很金贵，便问令主，“琉璃珠是什么来头？”

    他捏个诀招来狸奴，狸奴抬着一顶玲珑小轿，转了两圈停在她面前。令主自己有妙招，化成一道光直扑她怀里。无方大惊，正想扔他，发现他变成了朏朏，仰着一张讨喜的脸，一面摇尾，一面在她的抹胸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她大惊，“你害怕？”仿佛听见了奇闻，丢了兵器，会让他有害怕的感觉？她问，“是因为藏臣和你生息相通吗？如果有人对藏臣箭不利，会损害你自身？”

    他得补救一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不能又被这蜥蜴破坏了。他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娘子不要误会，我就是不稀罕那个破珠子才把它放在塔顶的。要保魇都不被雨淋，我有的是办法，难道没有琉璃珠就不活了？”

    璃宽茶说：“已经出去大半了，剩下的人怎么分派，听主上的吩咐。”

    她一身寒冽，不过打不倒令主。他觍着脸说：“好什么，无情无爱，和咸鱼有什么分别？以后有我，我们可以互暖，还可以生一堆孩子。你知道孩子多可爱吗，等你当了娘，就再也不会想上吉祥山了。”

    他嗯了一声，见未婚妻看过来，装作十分豪气的模样,“去清点一下，看看少了什么。其实清不清点也无所谓，让他敞开了偷，他能偷空本大王的仓库，算他本事。”

    她转了一圈，“这样可以吗？”

    璃宽张了张嘴，“倒也没少什么……”他觑着令主，吞吞吐吐道，“刚才地基震动了几下，西北角的瞭望塔塌了。我和大管家带人翻找了半天，镇塔的琉璃宝珠不见了，给偷了……”

    未婚妻是个急性子，再故意卖关子，恐怕会招来一顿暴打。令主磨磨蹭蹭装好野菜，拍拍袍子道：“在万象涧，距此四百由旬。正好那地方离酆都入口不远，先去追藏臣，如果那个凡人不在，我们再下酆都……娘子带若木了吗？”

    他答得没心没肺，“那可不一定，万一偷走藏臣的正是叶振衣呢。”

    他还是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娘子怎么了？”她却开始怀疑，所有的不可理喻是否都是他的心计。长成那样，怎么会是个二傻子！

    悲伤过度，一不小心又泄露了。璃宽尴尬地看看未来魇后，她可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不着调，并没有显出任何波动来。

    无方有点恼了，“你既然心里有底，为什么不早说？”

    他方寸大乱，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这回真是遇见难题了。无方不知怎么安慰他，对璃宽道：“别干等着了，东西不会自己回来，把城众都散出去追吧。”

    “你都没有亲自找一找，就这么笃定它丢了？”

    令主显然并不担心,一穷二白的地方，有什么好偷的？那贼打开库房的大门,大概想哭吧。其实他也想哭呢，之前制定的征税计划,真正遵守的妖没几只。倒是上次婚礼收到的礼物还实际些，都藏在台阶下的暗仓里了,没有他的口诀谁也打不开。

    “娘子别走，我害怕。”

    他说得有道理，无方并不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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