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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待嫁深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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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絮絮叨叨念了祝词,往床面上撒了桂圆、花生、红枣、莲子等,众人退出新房,房门上系了红绸,大婚开始前再不许人进入了。

    毋望应了声,心道大富大贵不重要,能安稳便够了,燕王妃用心良苦,自己还是感激她的。众人又串掇她叫人,燕王妃也备了开口钱,她不好拂了大家的好意,便羞答答喊了声妈,燕王妃大乐,娘两个搂在一处。

    车里的女人们目瞪口呆。濮阳夫人拔高了嗓子道,“主上给你立了生死状?保证这辈子不纳妾?”

    谭夫人吃吃笑道,“这两口子当真是难舍难分,竟好得这样,少见得很看这情形,明月先生将来必不会纳妾了吧。”

    毋望的视线落到他的左手上,掌上裹着绷带,毕竟是穿掌而过的,手指根都有些浮肿,明晃晃的一碰就会破似的。她皱了皱眉,脸上浮起愧疚之色,想问他伤可好些,又怕一问之下生出事端来,便定了定神,微躬了身端茶到他跟前道,“二哥哥请用茶。春君年轻,以往若有得罪之处,二哥哥大度,不要与我计较才好。”

    燕王妃摇头道,“谭夫人不成,虽儿女双全,上头公婆都不在了,叫她开脸不吉利,你莫操心,有我呢,你如今睡好最要紧,明儿礼多,时候又长,不知要闹到多早晚去呢。”

    他猛然恼怒的起身,负手道,“什么二哥哥我不认!”

    马车慢慢停下,车外闹哄哄喊,“快些,新娘子到了。”

    毋望意外地抬起头来,嗔道,“你混说什么?”

    毋望咬了咬嘴唇,“我知道这个道理……不知立了生死状可有用?”

    裴臻一听黑了脸,不情愿的蹙眉道,“我不过二十三,哪里就‘这么大的年纪’了?”

    燕王妃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册画卷来,又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八宝珐琅盒放在桌上,面上笑意盈盈,拿手指拨了拨那小盒,推到她面前道,“这叫‘压箱底’,平素是放在箱底里辟邪用的,闺女出阁了才好拿出来,你打开瞧瞧吧。”

    众人皆来道喜,谭夫人道,“这是好事成双呐,春君多好的福气,能嫁个如意郎君,出阁前又认了爹妈,如今可都齐全了,明儿出门有干妈给你上头,这辈子可就大富大贵了。”

    毋望福身道是,旋即转到燕王世子朱高炽跟前,朱高炽忙起身对她作揖,笑道,“妹妹有礼,没想到咱们成了一家人,往后若有事只管来找我,若妹婿无状也来找我,哥哥自然给你做主。”

    姑娘家脸皮薄,又劝了半晌方坐直了摊开画册,那一副副真真是不堪入目,憋红了脸勉强看了些,便闭了眼再也不肯多瞧了,燕王妃笑叹道,“到底是丫头,要是个小子哪里用教,到了十六,放两个通房在屋子里自然就会了。”说着拢了比甲起身,“可好生收着,将来嫁闺女用得上。我走了,你快歇着,明儿一早我再来,本想叫你大嫂子给你开脸的,可巧她病了,我还得寻摸合适的人去。”

    毋望和众人深深一福,想来那朱高煦干的荒唐事王妃都已知道了,只是人多不好明说,少不得话里带到。毋望也不计较,大方请了安,下人们头面妆奁铺排开,燕王妃指着一套凤冠霞帔道,“你从我这里出阁,我拿你当自己的闺女,喜服自然我给你置办。我和王爷商量了,你无父无母,是个可怜孩子,若不嫌弃就给我们做干闺女吧,回头出门子好有哥哥送你,你道好不好?”

    裴臻在吉时表上排出了好时辰,阖府五更起来准备“安床”事宜。

    朱高燧看看天色道,“估摸差不多了吧,太阳都下山了。”回头对外面丫头道,“把东西抬来给姑娘过目。咱们兄弟不知道送什么,各人在琅翠坊里挑了三套头面,妹妹笑纳吧。”

    话音才落,隐约有鞭炮声伴着笙箫唢呐声传来,屋里一时乱哄哄闹腾起来,众人慌忙道,“快叫干妈上头,新姑爷来迎亲了。”

    燕王妃手里的茶盅重重的搁到了几案上,斥道,“你父王跟前,哪里由得你不认?你不但要认,明儿春君还要哥哥拿锦衾包了送上轿,你大哥哥有疾,送轿的自然是你,你竟反了不成?”

    毋望起身道好,出了佛堂转到朝霞晚枕的跨院里,通廊那头一个美人施施然而来,柳臂纤腰,乌发雪肤,五官姣好,眉眼间却有凌厉之势,见了他们抱拳道,“见过主上,夫人。”

    燕王接茶呷了一口,扶她站起来,取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道,“明儿出阁,日后和兰杜好好过日子,盼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突然觉得眼里酸涩,努力忍了忍,这会子不论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还真像那么回事,自己当真太怀念那种感觉了,单是一个称呼就足以令她哭流涕。

    再往朱高煦面前,心里忽上忽下地局促起来,他阴沉坐着,动都不曾动一下,牙关咬得死紧,双眼如潭,直愣愣的看着她,铁青着脸冷笑道,“你年纪尚小,何苦急得这样?再等几年也没什么,裴臻到底哪里好?”

    众人俱一惊,朱高燧翻起了白眼,大有怒其不争的味道,朱高煦咳了声,燕王怒喝道,“混账!你妹妹明日出阁,你说的什么话?”

    众人簇拥着往府里去,燕王妃早僻了园子出来迎她,入了个三进的小院,院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燕王妃微有尴尬之色,揽了她,只道,“好孩子,难为你。”

    燕王妃指着她对众人道,“瞧这孩子,还一口一个王爷王妃的,可是叫我白疼了!”又转过身对她道,“你从我这里出嫁,全北平都知道燕王府嫁闺女,若连嫁妆都没有,岂不寒碜?你叫我们一声爹妈,这些是我们应当应分的,是我们做父母的意思,你只管受了就是,我们也不亏,得着个闻名天下的好女婿,那可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就是金山银山也求不来的。”

    婆子们搬了板凳来放在车下,谭夫人率先下车,侃道,“什么新娘子且等你家二爷娶王妃时再喊不迟,这是人家的新娘子。”

    又胡思乱想了会儿,外面梆子敲了三更,廊下风灯熄了半数,隔着窗屉子上糊的落日纱看去,对面厢房前挂的几盏红灯笼兀自摇晃,看着看着睡意袭来,便阖眼而眠。

    丫头端了托盘来,托盘里堆满了红包,管事婆子一一分派了,谭家的便由奶妈子收着,谭夫人迎上来,见了裴臻笑道,“先生辛苦啊,万事自己操持,可难为你们小两口了。”

    这样的春风满面,想是欢喜得很呐!求她给他做王妃便拉个脸子给他看,嫁给裴臻就如此中意,他叹了口气,眼底渐渐沉寂如水。

    毋望笑了笑,那位大嫂子听说她来了自然是不肯相见的,叫她开脸不要难为死她吗?遂道,“妈别忙,君安嫂子不是现成的吗,咱们便一客不烦二主吧。”

    一夜里睡得不甚安稳,怪梦一个接着一个,次日起来精神头大不济,吃过什锦汤团就恹恹地歪在榻上,喜娘拿了妆奁陪嫁的清单来报花名,她大略听了听,只顾靠着软垫打盹,众人也知道新娘子前一晚必定睡不踏实,也不闹她,一应事物都到跨间里去筹备,直让她睡到未正二刻才去叫她起来沐浴净身。

    作为姐妹,这是出阁首要忠告,旁的都往后排,谭夫人显然深受其害,又语重心长道,“莫怕背负妒妇的名号,宁愿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把自己的爷们儿分一半给别人,我如今后悔也晚了,你可记住了?”

    丫头端着锦盒鱼贯而入,一一揭了盖子来看,九套手工精细的纯金首饰映得室内珠光宝气,两个丫头又抬来一面巨大的菱花镜,朱高燧道,“二哥哥最有心,那是唐朝寿昌公主用过的穿衣镜,花了大价钱淘腾来的,给妹妹梳妆使的。”

    众人俱应,燕王妃看看水漏上的时辰道,“今儿早些歇着,明儿是正日子,有你忙的,新娘子睡足了养人,脸色好是正经,姑爷瞧了才喜欢。”回身吩咐婆子安排厢房给几位夫人安置,自己并不走,倒在月牙桌旁坐定了。

    毋望眼角瞥见朱高煦,他从她进门便怔在那里,显然并不知道她会从燕王府出嫁,更不知道他爹妈会认她做干闺女,一时脑子卡了壳,傻呆呆的乱了方寸。

    两人缄默了一会儿,毋望慢慢道,“我和郡王只在王府家宴上见过一面,有什么误会我也同他解释过了,郡王那样叫我惶恐得很。”

    朱高燧干瞪眼,心道不是你撂挑子不干的吗,这会儿又来挑刺儿!

    濮阳夫人自然知道内情,对裴臻道,“主上放心,一切有我。”

    毋望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趁现在来得及,和裴臻退婚吗?难怪朱高煦养了这样的性子她不由恼了,冷冷道,“我只嫁裴臻,不作他想,请王妃包涵。”

    毋望突然想起燕王府内眷都要安置到郡王府里,这一去究竟是往哪里?若从郡王府出阁,那岂不滑稽吗?便回头道,“兰杜,往哪个府?”

    濮阳夫人开始琢磨,嘀咕道,“我却没想到,回去叫金台也写一份来。”

    穿过一个廊桥,再往前便进了一所抱厦,那燕王的书房安在庭院深处,北风呼啸间,檐下的瓦哨儿呜呜的响,听得人毛骨悚然。她不禁纳闷,这种清静所在做什么要装风哨儿,莫非是为了时时知道风向吗?看来这房子四角都有风哨,今日是北风,北面风口呜咽婉转,改日换了风向,另外的几个就轮流着响,日日听这声音,真是恐怖得紧。

    毋望抬眼看朱高煦,他微撇过头去,一副云山雾罩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顿了顿讪讪道,“值什么,不过消遣的东西。”

    “如此便拜托嫂子了。”裴臻转头看廊下逗弄孩子的那个女子,稍顿了顿,只道,“我和她家里人都不在跟前,明儿晚上前我不好同她见面,唯恐她有什么闪失,求嫂子好歹周全。”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纷纷窃笑,他回过味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背着手道,“王府的车在外头候着了,濮阳的夫人也到了,我领你去见她吧。”

    裴臻笑得甚腼腆,拱手道,“嫂子受累了,这么早把哥儿姐儿闹来,回头她到了王府还要劳嫂子照应,兰杜这里先谢过了。”

    夫人们笑起来,看着微云淡月调侃道,“咱们快些走,人家娘两个要交代私房话了,愿意留下听的就别走,横竖姑娘大了要配女婿的,早些知道也好。”

    朱高炽笑道,“今儿是妹妹的好日子,再忙的事也要放下,自己姊妹,好歹来瞧瞧,看有什么缺的没有,咱们也给妹妹添妆,是做哥哥的意思。”边说边下意识回身看,笑意更浓。

    上夜,各处园门都下了钥,毋望所在的院落里仍旧灯火通明,喜娘并几位夫人拉了她在炕头上坐着,边说笑,边同她嘱咐明日大婚时需忌讳的地方,什么马鞍、门槛细说了一遍。正聊谭夫人出嫁时的趣闻,外头报王妃来了,众人起来行礼,毋望忙看茶让坐,燕王妃笑道,“好歹赶着把嫁妆置办齐全了,千工床、红橱、春凳,马桶、子孙桶,还有金珠首饰、妆蟒绸缎、四季衣裳等,零星凑了六十八抬,好孩子,你可莫嫌少。”

    濮阳夫人上下打量她,笑道,“主上这么大的年纪,娶的夫人真真年轻。”

    毋望大嗔,小女儿的娇态显露殆尽,燕王妃疼得搂进怀里安慰,一面开解道,“我才嫁你父王那会子,我母亲也是前一晚教来着,那时候我也不好意思,可没法子,爷们儿要伺候,这是我们女人的本分。若是做不好,叫爷们儿房里不得趣儿,嘴上不说心里埋怨,时候久了就生外心,虽说咱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屑这个,和姑爷两个又好,可总架不住外头女人日日觊觎,万一有个闪失,后悔可就迟了。好闺女,听我的话,妈不会害你的。”

    正说着,门上丫头报,“三位爷来了。”

    毋望臊红了脸,扭捏道,“嫂子别笑话我,这会子哪里想得那么长远的事去,命里有什么便是什么,算他做什么?”

    明明穿着比甲和襦裙,行的却是男人的礼。毋望暗叹,这大概就是习武之人的豪迈吧,忙福了福道一声嫂子。

    那燕世子生性端重沉静,言行适度,毋望抬眼看他,抿嘴而笑,端了茶敬他,道,“大哥哥请用茶。”

    毋望尴尬立在那里左右不是,回头和微云对望,微云也怔怔的,表情一片茫然。

    一车的女人啧啧有声,又羡又妒,濮阳夫人暗道,难怪人家连皇亲国戚都看不上,那杀伐决断的人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有血有肉才叫人爱呢。

    那哪是什么密经符咒?原来是三对精着身子的男女抱在一处,摆出了三种欢好的姿势,难怪把那些人都打发出去了。原来所谓的私房话就是这个,毋望臊得捂住了脸只顾扭身子,燕王妃笑出了声来,把她的脸扒了出来,道,“傻孩子,臊什么?这是洞房花烛夜必要过的一关,没有这个不成夫妻,每家闺女出阁母亲都要教的,你好歹看一看,还有那画册子,研习研习方知道明儿晚上如何应对,总不好一窍不通吧,那样苦的可是自己。”

    说者无心,毋望和微云淡月对看了,面上讪讪的。

    那濮阳夫人嗤笑道,“竟是个不服老的。”拉了毋望,爽利道,“夫人走吧,先到王府安顿下来才好。”

    朱高煦一听又不乐意起来,自己娶不成她,抱她上轿也不必假他人之手!他瞪了朱高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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