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风吹情郎

    金忠一凛，本来还要拿他的嗓子打趣的，听了这话忙引他往园子里去，一面踌躇道，“出了大事？”

    众人一听那破铜锣似的声音，顿时只觉牙酸倒了一片。铁英看着助儿道，“这是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

    众人叹了口气，虞子期道，“夫人没病，说是嘴上起了火泡子，叫大夫瞧了，没什么大碍。倒是那个高阳郡王，不知怎么伤了左手，如今半条胳膊动不得，到底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

    “高阳郡王的过是思不成了。”裴臻换了团领常服和羊皮背子，抬高脖颈让助儿给他扣了盘扣，吩咐道，“把你们奶奶屋里的熏笼都供上，被褥都换了，迎她回来。”

    铁英道，“怎么使不得？那小子小小年纪，霸王似的人物，也叫他吃些苦头才好，若非不动手，要动手就一气儿整治死他，免得将来多废手脚。”

    裴臻面上淡淡的，漫不经心应道，“劳郡王记挂，在下诸事都好，虽有些小波折，这会子也已烟消云散了。”

    他只觉心口堵憋，一阵紧似一阵，可悲的是，竟连愤怒的权利都不能有。

    朱棣赞赏道，“先生缜密，果然万事都替本王周全了，那便按先生的意思办。”

    助儿偷觑了他一眼，苦着脸道，“夜里没拢火盆子，穿得又少，在窗前站了一宿，早上就说不出话儿来了。”

    往上看，裴臻坐在帽椅里，穿得有些单薄，脸色青白，两颊凹陷了下去，下颌更显得尖削，气色看着憔悴，不过精神头仿佛还是饱满的。端了茶盏抿一口，直看向虞子期，眼神悴亮得似乎要燃起来，张了张嘴，费力地说了什么，助儿忙俯耳去听，听完了对虞子期转述道，“爷说可看真了？我们奶奶在郡王府的佛堂里吗？”

    裴臻直起了身，也不用助儿传话了，嘶哑着嗓子道，“她怎么样？病了吗？”

    高阳郡王和诸将赶到时，裴臻正往沙盘上插旗布阵，听见脚步声微抬了抬头，眼中平静无波，似乎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朱高煦一瞬闪神，隐约有些不踏实，复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张狂笑了笑，冲他拱手道，“有两日未见了，先生别来无恙？气色不怎么好啊，可是有什么不顺遂吗？”

    心神俱乱之际，何时人散了他也未察觉，抬眼时，抱厦里只剩他们两个。

    朱高煦一嗤，“是吗？听闻先生佳期将近，不知万事可准备停当？”

    裴臻一哂道，“何必舍近求远，郡王尚未婚配，宅子空着，离王府又近，内眷们过去也方便，若往庄子上去，赫赫扬扬引人侧目，行踪岂不都暴露了吗？王爷写个手谕，命校卫营先去打典，在下的暗卫随后便到。”

    裴府丢了新娘子的消息未曾走漏半点，外人是一概不知的，裴臻虚虚应了两句，即正色道，“王爷在哪儿？我有要紧事要面禀。”

    众人忍着痛苦听他拉破二胡似的说完，铁英道，“只把人带回来吗？高阳郡王能善罢甘休吗？”

    濮阳金台道，“今儿入夜我蒙面带人闯进去，凭他郡王府多森严，这世上还有难得住我们的吗？哪里不是来去自如。把夫人带出来，顺便废了姓朱的，他就是有冤也没处申去，主上说可使得？”

    裴臻微抬着下颚，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多谢郡王对春君一昼夜的照顾，如今她该回家了，郡王能完璧归赵，裴某感激万分。”

    小厮道，“是个花子送来的，没说什么就走了。”

    朱高煦大惊，回头看他父亲，燕王的眼神晦涩难懂，他心里一凉，和裴臻比心计果真不是对手，只是看父亲的神色，其间底细似乎是知道些的，只是不便明说，儿子的幸福和这锦绣山河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高阳郡王灰心的垮下肩，棋差一招，输了，人算不如天算，她终究不是他的，抢来的东西，还没焐热又飞了，什么都没留下。他的视线落在左手的绷带上，就留下个血窟窿，一辈子的伤疤。

    裴臻站在阳光里，挑金的袖口和襕膝熠熠生辉，听了他的话缓缓仰起嘴角，笑道，“我和她的事你不懂，你知道什么是荣辱与共，生死相随吗？”语毕转身，翩翩然往那雕花月洞门而去了。

    虞子期起身拱手道，“回主上，下头的人混进了郡王府，搭上了灶房里的烧火丫头，听说是供热太过，把夫人生生逼出了火气来，没法子了才藏进佛堂里的，属下原想带了人一鼓作气把夫人救出来，可郡王府守备森严，若硬闯定要交战，旁的没什么，只怕朱高煦恼羞成怒对夫人不利，所以回来请主子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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