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夷波脸上一红，忙调整了下，讪讪笑道：“我是爪牙。”

    反正不管怎么样，龙君也不赞同娶个玄龟为妻，夷波欢快地扑腾一下，“不娶王八。”

    “爪牙也可以有气节，只有反派的爪牙才一副饥寒交迫的模样。正派的这一方应该身板笔直，气质上佳，进退有度，还带着脑子。更重要的一点，爪牙不是个好词，正派一般叫做兄弟，或者是……管家。”

    龙君脸上的温文尔雅顿时被击得粉碎，“干爹？”

    她笑得有点没底气，“我不会梳头。”

    人生长恨水长东，龙君满心诗人式的忧郁，支着脑袋问夷波，“阿鲛啊，这两百年在潮城，你过得好不好？”

    书房里有张躺椅，他忙了大半天有点累，在躺椅里躺下了，“干爹休息一下，你把屋子收拾干净，回头我起来视察。”

    活了很久，大多数时候的龙君是寂寞的。千年化龙，再千年化应龙，勘破轮回直指天道，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和百转千回，才有今天的成就。修道的路上没人陪伴，看似身边海族不断，都是表面上的热闹，其实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隐藏于苍穹之外，风雨之中，就连眼里进了沙子也没人能给他吹一下，每每梦回，简直为自己感到辛酸。

    他叹口气，继续往回走，走了几步听见那只小鲛的声音，期期艾艾叫着龙君。他决定不理，这孩子太让人苦恼了，在他身边这几天，他也试图扶植她，谁知她就是个傻子，遇事只会哭。照理说真身是那样令人生畏的妖物，不该长颗芝麻大的胆子，结果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料，看来要她成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龙君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收一条鱼当干女儿，这就意味着责任更重了，他有义务教养好她。

    夷波认为合情合理，“干爹两千，我两百。”

    她摇摇头，管家也是偏男性化职业，非要沾上点关系，就另辟蹊径吧，“干爹。”

    还没成年，特性倒和女孩子一模一样，喜欢收拾，寻找存在感。

    她摇了摇尾巴，挂在龙君手臂上，“我听您的话。”

    声音近了点，应该是追上来了。

    也行吧，主要她想弥补一下刚才给他留下的坏印象，免得让他以为她除了发呆就不会别的了。

    夷波想起明天的宴席感到失落，小心翼翼地打探，“四海大宴，找个干娘？”

    “君上……”

    龙君想了想，觉得书房的确需要整理一下了，自从上书院教书以来，收集的典籍太多，为了给那些不开化的鲛人授课，预案都不知做了多少了。他点点头，“好，我睡觉，你收拾。”

    他调开了视线，“回宫，睡觉。”

    夷波不太明白，“为什么？”

    拿人的手短，夷波知道江湖规矩，虽然只有区区十两，封口费的价值还是必须体现的。她郑重点头，“小鲛明白。”

    龙君咳嗽了下，他就不该在她面前显露真身的，被她知道内幕，连他的年纪都换算出来了。说她笨，有的时候也有点小聪明，想当他的干闺女抱大腿，这点觉悟真是太超前了。

    龙君也再三考虑，“确实，这百年来他们建树虽不多，担惊受怕也是够够的了，光凭这个就不该夺他们的权。”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捶捶胸口，“奇怪，近来本座气短得很……”

    他听了大摇其头，“就算不喜欢那个人，也不能揭人家的短，这是基本的礼貌，懂不懂？虽然她的确就是个王八……那个，王八也分三六九等，玄龟是王八里的贵族，她祖宗是上古神兽。再说来者是客，不能显得咱们小肚鸡肠，要有大家风范。”说着仔细打量她两眼，“你老是披头散发的，不好看。明天来我这里，干爹给你准备个发冠，把头发束起来，就能见人了。身为本座的左膀右臂，形象很重要，太不修边幅，让别人看轻了咱们。”

    他这么大尊神，让人知道身家巨万总归不太好。要是声张出去，长老们又要来哭穷，说国库空虚了。她问为什么，他解释了她也未必明白，总之得堵住她的嘴，便找了个十分拿得出手的理由：“父爱如山。”

    她说好，能吃能睡，没什么不足。

    龙君负手慢慢向龙绡宫走去，转头看，天气晴好。他站住脚，让穿透海水的一缕阳光打在他脸上……多么忧郁而又生动的存在，他是如诗如画的龙君，是这亿万海族的希望。肩上担子太重了，否则应该隐于天外的，等劫数过去就好了。可是潮鲛和雕题的争斗到了这样焦灼的地步，不能把雕题一举消灭，潮鲛又难堪重任，就此不管，实在狠不下心肠。

    那优柔寡断的声音又响起来，口齿也不太清，应该是叼着手指说的。叼着手指……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可能是上了年纪，有时候记性不太好，比如头天藏下的东西，隔一天就全忘了。他这千余年累积的财富，搬来搬去不知换了多少地方，结果失踪的越来越多，剩下的越来越少，实在是件令人伤神的事。

    他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好像不是吧！他抬手盖住了前额，反正意思大致理解了，凑合吧！

    “那长老总是针对你，你不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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