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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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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学士他当不了。既然自己不成就,得指望下一代,得和正经官员家结亲,要不一辈子是个管仓的。

    常在禁庭行走,有时也会遇到皇帝。低等宫人可不兴面对皇帝,即便低头下跪也不行。见圣驾来了,赶紧转身面墙而立,这是规矩。有一回她带着弦儿出夹道,正巧见皇帝从军机处出来,她也没多想,抱着弦儿退到一旁,孩子趴在他肩头,冲口叫了声阿牟其“伯父”。

    她那时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道事情坏成什么样。问他阿玛,她阿玛只管摇头,“不大妙,恐怕这回要栽了。”沉默着抽了几口烟,看她一眼道,“把心思收收吧,不定往后怎么样呢。运道算好的,要是过了门再出事儿,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海兰年轻时候参过选,四品下官员的女儿留牌子至多充当宫女,当时她阿玛使了银子,头一道就给刷下来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终究跟着弦儿又进了紫禁城。

    她不敢相信,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心撕扯成了碎片,满腔血肉模糊。他死了,她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以前是流放,她还有个盼头,现在呢,她被现实无情扇了一巴掌,被迫醒转过来。

    家里人舍不得她这样,好说歹说劝她回去,她坐在轿子里,一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她探过去握他的手,“回来了就不走了,是不是?”

    三爷叫汝俭,他们家排名字挺有趣,姓温,温良恭俭让。可惜最后一个算错了,来的是个姑娘,让字就空出来了。二品官员的儿子,落地就是侍卫。从小伴着皇子们读书习武,大点儿基本都分派出去,这类人天生官途坦荡。海兰也忧心,当初极力不赞成,高攀人家,回头让人嫌铜臭,怕热脸贴冷屁股。可是担心很多余,两家相谈甚欢,商议着等海兰过完了生日就下定。

    汝俭知道她不容易,到现在,没有抱怨,只有感激。他把她的手合在掌心里,平了平心绪方道:“等事情过去我们就成亲,我天天陪着你。咱们去游船、看桃花,把以前错过的时间都补上。”

    定宜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弦儿。那孩子长得好,她喜欢他,有时抱着他,茫茫浮生突然找到了寄托似的。

    从停尸到发送,她全在。心里虽然悲痛,却发现哭不出来了。常常一个人坐在棺椁边上絮絮说话,外面铙钹敲得山响,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爷们儿总要主动些,他就硬着头皮和找她说话,“秋狝的时候我要随扈,承德那儿有片围场,野味儿多,你爱吃什么,我给你捎回来。”

    她笑着捶了他一下,“还有两个月海棠花儿该开啦。”

    就像宝贝失而复得,她觉得自己身后不是空空的,她也有男人了。她仰起脸亲他,他那么高,她只能够到他的下巴。他的脸愈发红了,但是很顺从地低下头,把唇覆在她唇上。

    他说:“下回替我绣个东西,一株草、一朵花,都行。让我随身带着,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她阿玛推得一干二净,“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甭管他是回来了还是给抓了,跟我们家没什么牵扯。”

    他说好,后来揣在怀里带回来两只,说一只太寂寞,两只可以做做伴。

    她抿嘴笑了笑,“我不要吃的,你给我带只小兔子吧,我想养。”

    她吻吻他的眼睛,“我等着那一天。”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可现在却忍不住。也许真是因为他的理解,头一回觉得不那么累,可以放下歇一歇了。

    她想了想,说有。皇后淡淡一笑,“今生有缘,下世才能再找见他。今世无缘,连他的样貌都辩认不清,何必再祈盼来生呢。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就不要再念着了。有缘相见,无缘同行,他不是你的,你再执着也没有用。趁着年轻给自己找条后路,你应该有个家,有个男人,有自己的孩子。听说早卒的人没有根基,这世的记忆他压根儿留不住,你守一辈子,到头来也是无用功。天天瞧人成双成对,想想自己形单影只,不觉得心酸么?找个人吧,不管好赖有人疼着,能暖你的心。”

    算来他们去喀尔喀已经有五年了,不过一个转身,已经五年了。

    她根本不肯听,“后悔也是我的事儿,我愿意。你们再逼我,我就跳井!”人就是这样,越亲近的人,有时候受的伤害就越深。她自己也自责,她是个不考虑父母感受的自私鬼,给他们带去了数不清的痛苦。

    皇帝对孩子很慈爱,因着弦儿就养在翊坤宫,叔侄间很熟络。皇帝招招手,弦儿从她怀里挣了出去,她自然要看顾,送上前,正对上一双盈盈的笑眼。皇帝指了指同行的人,“这是一等镇国将军富祥,攻打准葛尔立了大功勋。今晚宫里设宴,皇后做东宴请富祥和老姑奶奶,你多帮衬着你们主子娘娘。”

    “我得替父亲翻案,也得替两个哥哥讨回公道。这些年在长白山受的苦太多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你不能体会那种心情。”他眼里泪光闪烁,低头说,“海兰,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你等我那么久,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时小枣儿和我说起,我都惊讶坏了。我以为你早就嫁人了,没想到你还在,这是我的福气。可是我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一定要等到祸首伏法,我才能抬头挺胸走出去。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俩不能有好结局,你就狠狠的怨我吧,不要再念着我,去找个好男人嫁了。”

    她低头盘弄手串上的穗子,其实还是听不进去,只是敷衍着:“主子娘娘也说得靠缘分,想是奴才的缘分没到,或者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准儿就是孤独一生的命吧!”

    皇后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那样尊贵的身份,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他们的事她都知道,有一回上咸若馆拜佛,拈了香回头问她,“你说做夫妻有没有来世?”

    他过来抱住她,心里太多太多的话无法说出口,只是怅然叹息,“你这么傻。”

    果然的,那姑娘是汝俭的妹子,温家顶小的闺女。她说汝俭要回京了,她听了,又是酸楚又是高兴。总算这些年没有白等,他终于想起要回来了。

    “三哥……”她顾不得矜持,一下扑上去抱住他,眼泪流也流不完,埋在他怀里说,“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那么久……”

    一点一滴的东西都从细微处体现出来,要说明白,说不出所以然。定宜担心十二爷,急吼吼上喀尔喀去了,让她把弦儿送到朗润园,她不觉得这样对孩子好。朗润园的贵太妃虽然是十二爷的亲生母亲,可一个对儿子都不具备热情的人,怎么能照顾好孙子呢!她把弦儿留下,自己连同奶妈看妈一块儿带着他,到弦儿八个月大的时候,接到了定宜的来信。信上说他们不能回来了,十二爷变相被朝廷流放,封了个喀尔喀亲王,驻扎在了当地。往后回京也是走亲戚式的,不能常住了。

    她写信给定宜,据说她住在一个景色奇美的地方,只是路途太远,信差一趟来回得走两三个月。寒来暑往,第四次收到她的回信时,自己有了身孕。极巧的,定宜也怀了孩子。她信里惦念弦儿,说明年春天就上折子奏请朝廷,容他们夫妻回京探望亲朋。

    她心头一激灵,声儿没错,她还记得。再瞧他的眉眼,依稀和她记忆中的重合,真的是他!

    本来团聚了,一切都可以不那么重要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计较别的呢。可这是女人的想法,男人不是,家族的兴衰对男人来说高于生命。她听他一字一句铿锵说起温家的旧案,在他眼里他父亲是个好官,即便有时候办案夹带了些私人情绪,也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站在檐下看富祥练拳,他现在很留意她的身子,一套打下来,常回头望她。她叹了口气,这一辈子起起伏伏,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说快乐,谈不上,就是搭伙过日子。毕竟汝俭让她刻骨难忘,以前是,以后依然是。不过藏得更深,要再提起,需拿刀把心剖开了。

    他把他压在榻上,看她的眼神迷离,像沉在水底的曜石,轻轻一漾,撞进她心里。他的手在她曲线上游走,隔着厚厚的夹袄,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力度。他吻她的耳垂,牙齿轻轻啮过,她低吟,曼声叫他的名字。

    小定那天,海兰第一次看见了汝俭。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是街面上浮夸拿架子的少爷,往那儿一站,身板笔直,劲松似的。练武的人,沉得住气,眉眼间有坚定的光。瞧人大大方方,笑容也很温暖。但毕竟才比她大一岁,故作老练之余,一个错身,就见他慢慢红了脸。

    他来了,偶尔也见上一见。上后边花园里,在临水的回廊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两相对,很觉不好意思。

    她跪在他跟前,摸摸他冰冷的脸,“三哥……”他毫无声息,她嗅到死亡的气息,一种无能为力的凄凉扼住她的咽喉,她忍不住失声嚎啕起来。怎么推搡他都不醒,她觉得自己气息奄奄,随时要跟他去了。

    “再等一阵子,等咱们洞房花烛那天。”他紧紧扣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海兰……”

    那是个客栈,姑娘上客栈干什么呢,她心里没底。还是十二爷府上的管事隔帘告诉她,说:“您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有人来见您。”

    感情经过了淬炼,也不需要多言,彼此都懂得的。哭过一阵渐渐冷静下来,相携着坐下,她给他斟酒。透过薄薄一层泪雾看他,五官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眉心总蹙着,年轻的脸,却有一双沧桑的眼睛。

    她回房哭了一宿,收收心,怎么收心呢!海惠来安慰她,她靠着姐姐说:“我想等他出来,我心里有他,这门亲断了,我以后也不打算嫁人了。”

    她换身衣裳去了德内大街,进七王府也就是过个趟儿,又把她从后角门送出去了。她纳闷着,给送到了东福顺。

    幸福来之不易,失去却又易如反掌。他在大年夜被九门提督带走了,罪名是抗旨私逃。初一的时候有人来拜年,顺带提起“你们还不知道呐,温家老三从长白山逃回来,昨儿夜里被逮住,移交刑部了。我记得温三爷曾经是您家东床快婿,出这事儿,也挺难弄的。”

    那天他下葬,她看着棺木沉进深而阴冷的墓穴,仿佛自己也跟着进去了,忍不住瑟瑟发抖。坟茔很快垒起来,只剩坟前的墓碑,空洞地写着温汝俭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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