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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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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才道:“召幸嘛,顾名思义,召了才能进园子。来了之后做什么事呢……”他拿扇骨刮刮头皮,“这个我暂时解释不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也不用着急,明日便有好机会。上次晋阳王送你文房,这个人情欠着不好。我打发人在城南藇福订了包房,趁着朝廷休沐,请大王赴宴叙叙话。你不必做什么,只要在边上作陪就成。”

    王氏脸上绷不住,呷了酒,媚眼儿乱飞,“别样上补偿?别样是哪样?我不愁吃,不愁喝,要你来狗摇尾巴地讨好!”

    慕容琤打眼一瞧却非同小可,慌忙去捂她的眼睛,可是她却左奔右突地试图逃避。

    她的背抵着夫子的胸膛,春裳料子单薄,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汗津津的。夫子心跳得好快,咚咚的搏动从她背上的肌理扩散开来,清晰异常。他的呼吸在她耳边循环放大,弥生像中了箭,头昏脑涨,辨不清方向。夫子的手从她肩头滑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穿过右衽,轻轻覆在她胸前。

    他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如水。唇角寥寥一点笑意,越来越扩散,直漫延进眼睛里。他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怎么?有心事?”

    那近侍应个诺,“禁军破门时,矮榻上睡着一男一女。上前查验,男的是户部囤粮地的仓头卢充,女的……是广宁王妃。”

    奸夫淫|妇凑在一起,时候不等人,碰着了便迫不及待要做那种事。慕容琤有些尴尬,接下来会怎么样他是知道的。可是跟前这人浑然不觉,仓头背对着探口,把王氏挡得严严实实,但是看样子大约能猜出是在亲嘴。

    慕容琤揣测她空洞的目光,“还是不明白吗?”

    慕容琤脸上霎时五颜六色,计较了一番,颇自责地长叹,“是为师的错,总是有意回避,弄得你如今百事不知。”边说边暧昧地扫她,眉梢那一点秋波汇成汹涌的浪,简直能把人整个儿沁进水里去。

    他察觉了,探究地看她,“怎么了?不愿意去?”

    他踅过身卷起墙上半幅字画,底下早抽了一块砖,形成个标准的探口。对面有山水条屏做掩护,绝发现不了这头的暗格。望风视角取得绝佳,隔壁一切尽收眼底。

    “我大约是弄错了。”他突然道,“只听你说放心不下,要过他府里替他周全。我是想,无论如何他还未婚配,现在开府单过,你是待字的女郎,过从甚密总不好。我倒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一时心急脱口而出。你……多包涵。”

    慕容琤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语气淡泊,“你不用担心,我会留神的。”

    他能有这样的态度是破天荒头一遭,弥生准备好了迎战,谁知被他的这番话弄得气性全无,霎时有点讪讪的。回头反省一下,自己的确不大像话,他给了三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却叫他一个做长辈的先来屈尊赔礼。她灰溜溜低头作了一揖,“是学生犯上,请夫子恕罪。我是不想叫夫子误解我六兄,回话口气冲了点,夫子千万别同我计较。”复低头又道,“我和六兄从小就处得好,听不得别人说半句讥讽他的话。那件事就像个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他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却不得不活在冷眼里。在我看来他是不是我阿耶亲生的都不打紧,我认准了他是我阿兄,到死都要维护他。”

    然而没办法,硬了心肠也要继续下去。他尚且拿捏得住分寸,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总有两全的手段来圆融。

    弥生扒着墙头看,他凑过来,贴身半搂着她。窥探别人隐私虽然不太厚道,但是这样大的刺|激性远胜过那点不甚可靠的德行。横竖弥生是不管不顾了,她窃窃看着,激动异常。

    他见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不由笑道:“是谢允这么告诉你的?哪个说望族的女郎就娇贵?我看不是的,至少我见着的就和别人不一样。”

    弥生冷不丁怔住了,脸上浮起红云来,背过身嘟哝:“哪个要你表明心迹,夫子的话我听不懂。”

    “谢允的脾气和我二兄有些像。”他微侧过脸,眼梢的余光里时刻留意着她,话里带了些双关的味道,“你是见过珩的,他倒没有别的忧愁,只是娶妻不贤。这种温暾水的性子叫人头疼,若娶个通达的王妃还能顾全些。只可惜王氏薄情,随意地摆布他,比外头人还不如。”

    “你放心,不会,我同你保证。”他说,“我现在的想法早和先前不同了,你要相信我。”

    她颊上泛红,不是羞臊,是因为气愤。难道他的想法和她不同?她不乐意看见他和其他女子有交集,她在乎,所以拈酸吃醋。他呢?有登龙之志,志向太大,于是儿女情长都不要了。

    他一说晋阳王,弥生心里便发虚。横竖是看不透他,之前要把她配给大王是为了成全她。现在分明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想着要她和别人兜搭呢?

    慕容琮顿了顿,忽而一笑,“莫不是查错了地方,惊了打食的野鸳鸯?”

    弥生俯首一拜,“殿下大恩,学生永世不忘。”

    慕容琤还在为她突如其来的主动高兴,复追上去吻了又吻。只不过时间着实有限,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办,遂悄声拉她出了包间转到对门的屋子里去,只道:“广宁王就算来了也翻不出大浪来,咱们候在这里,横竖兄弟情深,回头自然有主持公道的人来。”

    弥生不懂政治,靠在他怀里,一心都依附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想做皇帝,就算天下人都反对,她也死心塌地地支持他。

    王氏嗤笑,“就会耍花腔!你同他比个什么?他是麻绳串豆腐,能有你一半儿我也不至于这样。”

    弥生心里咚咚地跳,大气不敢出。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回事?”

    他缄默下来,不敢肖想,为什么不敢肖想呢?即便暂时无望,将来也少不得跨进这样的命运。他垂眼看杯里蒸腾的茶汤,墨绿的一片,撇清了面上的浮沫,仍旧是难以回避的厚重。茶如其人,回城的路上她泡金丝枣儿茶给他,透彻几净的,连杯底的荷叶蝴蝶都看得清。可是他却更爱煎茶,就这么混沌沌,不管里头加了蜜糖还是砒霜,不喝到嘴里,任谁也猜不透。

    夫子是渊雅的夫子,学生却是木讷的学生。弥生看见夫子荡漾的模样只觉赏心悦目,但是对他话里的内容仍旧一知半解。她知道那些侍妾要服侍夫主起居,大抵比婢女做的活计还多。比方夏天贴身打扇子,冬天把脚捧在怀里焐着之类的。

    然后她开始纠结,到底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太学里人人知道她常被罚,大家对夫子冷言冷语的传唤也见怪不怪,不过换了个同情的表情目送她英勇就义。他转身朝游廊那头去了,弥生没法,只有硬起头皮远远跟着。他背手缓行,穿过迂回的甬道,在一片梅林前停下来。攲枝上冒出了新发的嫩芽,日光当头照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但他的脸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弥生有些气闷,以前难伺候是不假,现在越发无理取闹了。谢集他们瞧不上六兄,那是他们势利,眼光如豆。夫子是个博学的人,既然有肚才,就不该和其他人一般见识。

    “没有。”弥生忙摇头,膝行几步挪过来,“学生给夫子煎茶。”

    慕容琤示意她噤声,再往甬道上看。也就是前后脚的光景,一个穿褶裤戴突骑帽的男人闪身上了抄手游廊。他眯着眼打量,想必那就是和王氏通奸的仓头。实在是讽刺得紧,论容貌气度,那人连给二王提鞋都不配。走路外八字,拱肩塌腰,并且形容猥琐。他冷笑,那女人是瞎了眼吗?挑来选去,瞧上的竟是这样的货色!

    王氏斜倚在胡榻上,看那男人的眼神似嗔似怨,“平常来得都比我早,今日竟让我等你!”

    青涩的身体,圣洁犹如佛前的莲。他渴望她,眼下这样的情景像黄河决堤,要把他的理智全部吞没。

    慕容琮回回手,“不足挂齿,女郎千万别客气。如今不必害怕,六王下了大狱,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出来为难你了。”

    她蹑手蹑脚过去,他朝墙头上指指,表示人进了隔壁房间。弥生头回听墙脚,也蛮老到。耳朵紧紧贴在墙皮上仔细分辨,果然听见帘子嗒的一声磕在门框上,然后是广宁王妃尖而高的喉咙。点了几样小吃,又不耐烦地抱怨,吩咐婢女到前面候着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王氏和仓头的战火越加激烈,最后终于归于平静。再看夫子,满面潮红,端的是撩人神魂。她感到害羞,夫子似乎很不舒服,狠狠捏着她,那么大的力气,把她捏得生疼。

    慕容琤的心杳杳往下沉,一时竟找不出理由来说服她。其实要她出面不过是顶个幌子,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据实告诉她,因为张不了口。左思右想,只得道:“月尾宫宴那天的事,好歹也要谢他。我来得晚,若没有他,不知是个什么结局。你同他打个招呼,应酬方面还有我,都不与你相干。”

    弥生倒抽一口气,夫子很快把她扳转过来,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

    弥生愕然看着他,他说夫主,这个称谓实在和她隔着十八重天。他总爱调侃她,这回大抵也不例外。她扭过身去,“学生断不敢肖想。”

    那近侍略踌躇才道是,“只不过野鸳鸯的身份不一般,禁军统领不知该怎么处理,听说殿下在此,便想向殿下讨个主意。”

    她犹豫地摇头。

    她愣愣看着他,他跳下席垫挨到门口,撩了门上竹帘朝外张望。奇怪连这样诡秘的行动,举手投足间也是满满的方正齐楚。弥生像受了传染似的,好奇心被高高撩拨起来。心里盘算着,看来他带她提前来这里不是算错了时候,而是早有预谋的。

    弥生撇了下嘴,完全没意识到他指的人是自己,“夫子见多识广,咱们是不能比的。”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慕容琤疏疏一笑,“你可是要我表明心迹?”

    无冬无夏不知何时到了门外,远远朝慕容琮稽首,“殿下长乐无极!”

    “做什么非要立嫡长呢!真是不公平……”弥生感到沮丧,如果单凭能力和学识,夫子完全可以胜出一大截。

    其实这样的春日不该沾惹那些烦心事,外面惠风和暖,偶尔有一丝半缕拂进槛内,仰着脸迎接,周身都是舒散的。槛窗正对着贯通前后院的甬道,从这里看出去一目了然。弥生一手撑在隐囊上,人有些懒散。突然看见了什么,咦了声探前身子细打量——竹林那头有个女子款款而来,倾髻上插五凤朝阳步摇,身上穿锦绣花开裲裆。裙襦之间环佩叮当,打扮得如此华美,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委实扎眼异常。

    话音才落,甬道上闯进来一群着品色衣、外罩明光铠的人。锦绮馈绣的规格,一看就是天台侍卫。弥生惊愕地回头,莫非是二王发现了什么,果然有行动了?

    他窒了下,这个念头早就打消了,当他有了私心,慕容琮便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那个人不是能随意操控的,她若是落在他手里,只怕少不得假戏真做。果然如此的话,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他无奈地笑,“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要打破,除非自己当权。届时到底立嫡还是立贤,才能自己说了算。”

    “难不成吃喝不愁就尽够了吗?口腹上足了,别处呢?”仓头的手攀上她的大腿,“我老娘生了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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