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不记得我，太好了

    他第一条发的是：我是苏珀，你在哪里？

    白发无根愁种就？劝君及早徜徉……

    “是，要跟着来看看吗？”

    龚昊这边拍得差不多了，收起家伙对青橙说：“走，下面去拍苏珀。”

    童安之说：“青橙，橙橘青时最有香。这名字一看就很有底蕴，许导家果然都是文化人。”

    青橙坐下后，见化妆师继续给童安之化面部妆容，小心细致地一笔笔添抹。

    化妆师笑道：“之前我带我妹来找苏老师要签名，她激动得快哭了。”

    他的微博是两年前开的，总共也就发了百十来条，没花多久就刷到了底。

    童安之招呼青橙过去坐她边上，好聊天。

    青橙应了一声，拔下电源就往上场区走。路过场面区时，她发现乐师们早已就位，便赶紧快步走到侧幕边，选了一个好位置站定。

    青橙也笑了，说：“我爸是家族里唯一的例外，不爱舞文弄墨，就爱操奇计赢。”简言之，就是赚钱。

    这人身量高挑，扮相也儒雅，周身满满都是书卷气，只可惜化妆加上那假胡子，看不出个囫囵。

    等他们进门，就又听到那声音打趣道：“昊哥，什么时候招了个美女助手？”

    她记起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哭得可伤心了，能不伤心吗？白头偕老的梦想刚起步就驾崩了。

    青橙作为导演系的高才生，入戏也是相当快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美。”

    趁着还没开戏，她偷偷往场下看了一眼，台下观众已经坐了七八成，开戏前的热闹感越来越浓。

    下场位是场面区，那里各种乐器按照一定的位置排布着，上场位很空，也就两套桌椅，上头零星地放着扇子、灯之类的道具，边上还搁了几个道具箱，上头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绢花，看起来也是道具。

    “呃。”青橙想不好怎么回答，在人家演员面前直说没兴趣似乎不大礼貌，但是她又不会说谎，“我其实对昆曲不是很了解，今天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那人之后朝着侧幕走了过来。

    两人相视笑了下，明显都对彼此有印象，但都叫不出对方名字。

    眼下猛地想起来这段，简直了……果然年少轻狂，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待妆化好后，化妆师又给她包头贴片子。青橙一路看下来，觉得戏曲演员真的不容易。等全部弄好，童安之站起身，莲步轻移，不管是那面容也好，姿态也罢，都仿佛让人感觉穿越到了古代。

    龚昊解释：“不是助手，她是许导的亲侄女。”

    “好咧。”

    她四处看了看，只有熨衣台那边的角落有插座。之前放在桌上的戏服已经都拿走，她便走过去，从包里摸出充电器，靠在台边的墙角开始充电。

    化妆师好笑地摇头，心说：童安之你这强行拍马屁的作风真是一点都不做作呢。

    大概是因为人真真切切地到了眼前，所以脑海中一些将忘未忘尽的片段又被拽了出来——

    ……

    那一刻，锣鼓和笛声仿佛都喑哑了下去，青橙的耳畔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青橙无比真心道：“女主角。”

    看他整装的样子，青橙突然灵光一现：网上说《标目·临江仙》是第一支曲子，那莫非……他就是沈珈玏？

    此刻观众还没进场，舞台上也只亮着几盏照明的灯，显得有些昏暗。

    这时候，有些演员提前过来候场了。因为都是年轻的演员，上场前难免还有些紧张，各自都在憋着劲儿默戏。

    “原来是许导的侄女啊，失礼失礼。”之前童安之正面朝镜子在让化妆师给她化妆，此时转过头来正式地看向青橙，嘴角一扬，笑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且不露齿，“你好，我叫童安之。‘既来之则安之’的‘安之’。”

    “谢谢。学话剧导演的。”

    青橙关闭了评论，继续刷他的微博。眼下这边没什么人，她索性靠坐在了桌边刷。

    跟许导说事的工作人员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一袭牙色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处。

    青橙来之前查过《西楼记》的剧情和唱词，她记得剧目简介中，《标目》之后便是《觅缘》，也就是说，之后苏珀就要出场了。

    青橙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地旁听着。

    对此，她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他别认出她来。

    她待的地方离上场区比较近，这时候嘈杂声渐起，大约是观众陆续开始入场了。她低头看了眼电量，正犹豫要不要再充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她二叔錦書的声音：“橙橙，你怎么还窝在这儿？可以去侧幕了，注意站位，别太靠前，会穿帮。”

    龚昊也不作他想，说：“那行。”

    青橙百无聊赖地想，我在离你不过三四十米的地方。

    惹得其他两人都笑了，化妆师还道：“你俩今天真是第一次见面吗？”

    一出门，青橙就说：“我不去看男主角了。”她晃了下手机说，“有点事。等会儿台上看吧。”

    “呃，你是来拍演出的？”

    对方回道：“对，现在先去拍点幕后花絮。”

    “行，走吧。”

    “不是。”她心如止水地说道，因为确实不是。

    童安之万福：“厚情盛意，应接不遑，切谢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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