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解释,看见于警官回来,匆忙打断对方的牢骚。“我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在料理店见。”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不可能!”说着,她低头又涂了一层芥末。
她在他对面坐下,低头揉着额头,长长的睫毛上在微微颤动。
安以风垂首,透过宝蓝色的玻璃窗望着她。
“我仔细想过,黑道争端不断,死伤无数,不是因为黑道的人都冷血无情,而是很多人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有一天黑道能有人只手遮天,说不定他们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都会改变……”
于警官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对她善意地笑笑,低头继续写报告。
程裴然清亮的眸光一暗,将纸巾握入手心。“为什么这么问?”
数不清多少次她想冲上楼去对他大吼:把衣服收起来!
很久以前,她爸爸写报告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眉头深锁,她的妈妈病逝,哥哥殉职以后他就变了,就连写升职报告都是云淡风轻,不切实际。
她手上一颤,咖啡溅在手上,没有一点知觉。
“的确没有先例。为他的事,专案组特意讨论过,韩濯晨的反应速度,心理素质,洞察力,身手等等都是一流的,非常适合做卧底,而且他曾经在黑道混的不错,比较容易隐藏身份,绝对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他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将他的资料收入同一批卧底的机密文档,并答应他,如果他能提供重要线索,警方可以考虑消除他以前的案底。”
这个世界,什么人都可以相爱,身份,地位,个性……什么都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
他知道她听得懂。
警局和平日一样,还是杂乱无章。
他在这里资格最老,为人最谦恭,办案也最认真。
“一个同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一声意外的呼唤。
对于一个口红都画不好的女孩儿来说,能为他如此费心的打扮,他怎么能不好好记住。
她愣了一下,低头拿起一块生鱼片,涂上厚厚一层芥末。“能凑合着看。”
她正想看看写的什么内容,于警官急忙合上文件,收起来送进档案室。
不知是芥末沾的太多,还是泪水囚禁的太久。
“他是个好人!”
司徒淳走进包房刚坐稳,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我看看文件。”
她努力想把后面的话说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找不到老婆不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才五岁!那时候,你是我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看着顺眼的男性。
“程大哥,你跟我哥哥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铲除黑道吗?你觉得黑道能彻底肃清吗?”
一个急促的声音出其不意地插入。“于警官,我怀疑安以风是昨天奸杀案的凶手……”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调来这个最危险的地区,为什么一双明明瘦弱的肩膀要倔强地承受着那么多艰难。
她看了他很久,才找到言语:“你不可能做到。”
这种男人,即使安静地坐着,都会影响空气流动。
那位警官走近,看看还坐在车里的司徒淳,看看安以风。
她惊讶地看着他,被他的野心吓得说不出话。
他重新拉开车门,笑着对她完最后一句话。“司徒警官,就算要作为呈堂证供我也要说:爱过你,我不后悔!”
“听说,他在追求你。”
“嗯。”她将手里的食物一口气吃下去,每一根血脉都像是注入了芥末,刺痛,酸涩,麻木。
她还是没有看他!
“他杀了我的兄弟,我要报仇。”
“这不合规矩。”
早知如此,说分手的那天,她就不该流泪。
她抱回自己的文件,无意间瞥见于警官的档案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名字:韩濯晨。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声音戛然而止。
每天,司徒淳都在浮浮沉沉的希望和失望里度过。
“你杀了那么多人,这是应有的惩罚。”
唯一能让两个人无法靠近的就是追求的背离。
“不是我多心,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疯狂追你。”
很多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她。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我从小就爱骂他讨厌,时常为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打他!有时候发脾气,还会任性地责怪他抢走了爸爸全部的爱,埋怨他让我所有好朋友都迷恋他。对我的不可理喻,他总是释然地微笑,抱着我,哄着我:‘小淳,哥哥最疼你,哥哥只疼你!’其实,我很喜欢他,在我眼里他太优秀,太完美……
他伸到半空的手和脸上的笑意同时僵硬,就连心中刚刚萌生的幸福感,也被她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除了趁着自己还有理智适可而止别无它法。
“谁都知道他们不和。”有个警察说。
这也难怪,他们在这个区呆得久了,死人的事早已司空见惯,谈论起来就跟谈着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不像她,看见安以风用短短几分钟将一个生命扼杀,忿恨之极,恨不得杀了他。
几乎每个他接手的案子,都能破得干脆漂亮。
“道理?黑道没有道理,黑道只有规矩。以牙还牙,这是黑道的第一条真理。我不杀他,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兄弟,怎么面对我活着的兄弟!再说,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杀我。”
“我实在很佩服你的智商——正常人怎么可能低成这样。”
出门后,又失望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呆上几秒。
她调来这个区有三个月,唯一看着像个警察的就是对面的于警官。
“可以考虑?”司徒淳微微皱眉,韩濯晨或许听不出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她非常清楚这四个字的两面性。“那后来呢?案子破了吗?”
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不是他深情款款说着“我爱你”的时候,而是他谈论梦想,并坚定执着于自己梦想的时候。
“你们感情是不是很好?”
出门前,她总害怕看见他的车停在楼下。
她想见他,哪怕是迎着阳光,模糊地看上一眼。
因为他旁边的档案夹上写着“机密”,所以她没去细看上面的字,将探索的视线移到他的眉间深刻的皱纹上。
他们的车刚停在警察局门口,安以风便看见一群警察紧张有序地出发执行任务。
所以,她必须为他做些什么……
安以风最终打破长久的沉寂,轻声说:“小淳,我知道你很爱我……”
他稳了稳急促的呼吸,让口气变得更温柔些:“我理解你的矛盾,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考虑。”
然而,激烈的心跳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要警察有什么用?!”
爱情,它的存在,无关乎分离还是相见……
她没有看他,连一个难以割舍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风哥,怎么……”
“谁说的?”
警灯的鲜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旋绕,明明灭灭。
可是她错了,对一个人的惦念,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改变,反而会日渐深刻。
司徒淳简单打了个招呼,从他们身边经过,接了一杯开水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倒进瓷杯里,用匙子搅动着。
她抓过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进去,胸口的怒火还是没有被冷茶浇熄。
从那个漫长的黑夜过后,他再没出现。
“你!”这次她是被真气到忍耐的极限,对他大吼:“安以风,你除了打打杀杀,到底懂不懂一点道理。”
她黑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在黑色和红色之间弥蒙……
“他走的时候紧紧抓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许哭!那天爸爸哭得跪在地上,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我答应过他不会哭,我哭了,他会失望!”
于警官的举动让她单纯的好奇心变成疑虑,如果王警官和赵警官可以被崎野收买,那么于警官会不会也被韩濯晨收买?
咖啡擦干了,染在白布上的黑色再也擦不去。
“他……”她依旧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他是卧底!打死我都不信!”
“如果你做了黑道的老大,你会怎么做?”
她忽然发现,人生的路没有绝对的方向。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好!我答应你。”
经过他的楼下,她再次抬头,迎着天空中的雨丝望着他的家。
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出色的警察!
他漆黑的瞳孔,在白光下渐渐失去神采,找不到焦距。
一双手伸过来接过她的文件,放在对面的桌上,她才用朦胧的视线看清身边的于警官。
“是!”
唯一不同的是,她傲然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
“最多坐五六十年的牢?!我宁愿死个痛快。”
如果背后没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他会冲过去,用尽心力去狂吻她!
听到这句话,安以风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不是。”他看着她的,第一次认真地面对她。“总有一天,我安以风会做整个黑道的老大,所有混黑道的人都要听我的,到那时,我就再不用杀人。”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案子。
安以风怔怔转头看着正关上车门司徒淳,如果不是视线范围内只有一个女人,他绝对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就算没长大脑,眼睛总长了吧?就凭我这长相,想要哪个女人还需要□这种卑劣的手段?哦,当然,除了你以外!”
她以为不见他,就能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从未出现过,相信一段被心跳搅乱的日子不过是一场春梦。
他不出现,她会不由自主去追寻他留下的痕迹,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巴士会让她看三分钟,一条回家的水泥路会让她辨不清方向,甚至黑夜的街灯,都会磨蚀她的心。
对面的程裴然用纸巾为她擦着眼泪,柔声说:“怕辣就少吃点,何苦折磨自己。”
“我们到此为止吧。这次算是回报你对我的感情,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他妈的!肯定是崎野那个畜生做的。码头是他的地盘,嚣张跋扈,这么多年根本没人敢跟他抢‘生意’。”
“我考虑的很清楚!安以风,爱我,就别再打扰我。”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我求你……让我和哥哥一样做一个好警察,让我做个坚强的女人……”
“他们要是来真的,我们又有的忙了。”
她的心被丝线勒紧,勒得她剧烈地呼吸还是将要窒息。
电话一通,她不等对方说话,直接说:“帮我调一下JM0007949,马上!”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不是一个警察看待问题的角度。”
“他走了以后,我不理会爸爸的反对,退学去特警学校受训。我下定决心要和他一样做个最出色的警察,要向他和爸爸证明,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