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步上了山道,顺着无涯走过的那条路往前。阳光从头顶苍松枝叶间洒下,刻在岩壁上的罗汉石雕憨态可鞠。
她的脸冻得发白,黑发粘了一缕在脸上。林一川腾地就站了起来:“你快一点!本公子不洗澡不喜欢换干净衣裳!”
他将云子紧紧攥进了手心。
瞥了眼她失去血色的嘴唇,林一川带着燕声就出去了。
寻着记忆中被劈成两半的物事落下的地点,雁行细细的寻找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看到苍松的枝条上有一根红色的线。雁行四处张望了下,腾身跃起,将那根线拽了下来。
然后……就听不到动静了。
雁行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禅房都被举子们租借了。林一川好不容易才借了一间。说好只用一天。看在银子的份上,租下这间禅房的举子才临时搬去和同乡挤住一宿。
正对大门的罗汉榻上,穆澜穿着自家公子的那件玉带白锦裳,正将擦干的头发用发带束起。
秦刚站在春来描述的地方。他抬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望着上面的绝壁出神。
“是。”
穆澜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为难地说道:“在下其实也有点怪癖。有人在房里,就不习惯泡澡。如同大公子爱洁一样。可以出去一小会儿吗?在下洗得很快。”
施施然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直绕过屏风。只见林一川四脚朝天泡在澡桶里,衣裳都没有脱。
正想回头,后颈处就挨了一记掌刀,林一川瘫倒在了地上。
“林公子,你能否去外面用茶?”穆澜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冒险。
正要离开时,一点白色从秦刚眼里闪过。他停下脚步再看,却没有了。秦刚退了回去,从罗汉与山岩的接缝处抠出了一片白色的半月形物件。他拿在手里,手指从断面上滑过。半晌才喃喃说道:“好快的刀。”
上品白色云子。上面的字迹清秀隽永。
“少爷从不与人共浴。”
燕声得了雁行的眼色,赶紧去了。
谁能想到苍松间竟藏着一个刺客呢?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雁行迅速判断出这个刺客的目标绝不是身在绝壁上空的自家公子。他没有声张。
“小的亲眼看到穆公子用它扔向那名刺客。”雁行将看到的说了出来。
已经迟了。林一川被燕声弄醒了。他摸着颈后的疼痛处摇晃着脑袋,瞬间全想起来了:“小穆,你下手可真狠!这次非得和你打一架了!”
“大公子这么想洗热水澡,在下成全你。”
穆澜又叹了口气。万一林一川跑进来怎么办?
男人们相约一起泡澡,她需要找借口和理由推托。现在这个问题就已经摆在她面前了。
穆澜仓促间扯了湿漉漉的青袍勉强掩了身子,直跃到了梁上,这才躲过一劫。她咬牙切齿,赤着脚狠狠地踢了林一川两下:“你不是爱洁吗?喝小爷的洗澡水去吧!”
线上坠着一枚残缺的云子。雁行没有细看,飞快地收进了袖中。他又找了会,没找到另一块。云子被削去了一小块,大片都还在。雁行没有再找下去,到松下将茶具炉盘收了。沿着山路过来的那道门离开。
何止不与人共浴。穆澜用过的浴桶,回头他和燕声都要细细刷干净了,少爷才会再用。雁行用眼神指责着燕声。别人不知道,你能道还不知道少爷爱洁到什么地步了吗?
“谢谢。”穆澜灿烂地笑了。
站在门口,林一川突然想起在杜之仙家外自己泡澡时,穆澜拎了桶冷水朝自己泼来。此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他朝燕声吩咐了两句。不多会,燕声就提了桶热水来。
雁行应了。他心里暗想,穆澜如此可恶,就这样放过她吗?
禅房并不大,林一川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了屏风处。生怕穆澜出声阻止,才绕过屏风就提起手里的木桶,朝澡桶里的穆澜浇了过去。
林一川将他的脸色看得清楚明白,一语双关道:“这枚云子要用在紧要处。也许将来,林家会用得上。”
他拎着桶水径直进了门,大声说道:“小穆,瞧你冻得够呛,我给你加桶热水!”
后院空无一人。
直到雁行回来。
然而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臭骂声,林一川愣了愣。这时,他才看清楚水气氤氲的澡桶里没有人。
“珍珑!”林一川脸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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