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偷听

这样安静的连风声都无的环境里，一点点响动，都会破坏她泡茶的韵律似的。

    还能再泡一会。林一川闭上眼睛靠在了桶壁上。昨天晚上他睡在了柴房。柴房啊，他从出生到现在，睡得是雕花的拨步床，垫的是丝棉，盖的是锦绣缎被。不像杜家柴房的稻草，翻个身悉悉索索作响，刺得他浑身发痒。

    泡在池塘里的穆澜都要急死了。怎么就听到那么含糊的一句，就茶来茶往了？

    “行，我帮你！”正中穆澜下怀。她弯腰往身上泼了些水，顺手提起一桶水掀起了帘子。

    一方矮几，一炉一壶。浅浅水汽飘浮。

    穆胭脂眼中渐起波澜，扭头望向池塘，轻声说道：“不堪重梦十年间，无人解忆回长安。澜儿他爹冤死十年了。想为她爹翻案何其艰难。她是家中唯一的血脉，冒险也要一试。先生教她十年，妾身等这天等很久了。”

    “我为先生泡杯茶吧。”

    池中中自溪流引进来，穆澜也从溪中凫水潜进了池塘。

    杜之仙换了身簇新的衣裳，雪白的宽袍绸衫，袖口与衣摆绣着金黄色的小簇丹桂。五月阳光下那些丹桂栩栩如生，有种华贵的艳丽。母亲那身青色半臂褐色罗裙被衬得黯然失色。

    宽敞的帐篷中只摆了个浴桶。浴桶红漆雕花，精致宽大。

    险地？有多危险？母亲一直闭口不说就因为这个原因？穆澜思索着。

    印象中的母亲个走江湖的粗鄙妇人。母亲在她脑中的印象不是叉着腰大声喝斥着班里的人，就是爽朗的大笑。以及……佝偻着腰谄媚讨好着施舍赏钱的贵人们。母亲坐着的时侯，不是在拨拉算盘，就是在数钱箱里的银钱。穆澜从来不知道母亲还有这样优雅的时侯。她的心突然乱了。

    烧水的锅冒着水汽，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影，雁行没看出什么来，扭头和燕声搬酒坛去了。

    两人感激地看了眼穆澜，挽起衣袖就去了。

    “多谢先生。”穆胭脂站起身，朝杜之仙行了个大礼。

    帐蓬中林一川背对着她，露出线条优美的脊背。穆澜把脸扭到旁边，提起水就泼了过去：“想得美啊，还要泡一会？当是你家啊？赶紧起来吧！”

    穆澜松了口气，冲里面说道：“大公子，你还要洗多久？”

    “澜儿就托付给先生了。”穆胭脂终于开口。

    田田荷叶围绕着竹制的平台。

    杜之仙啜了口茶赞道：“甚好。”

    离平台尚有几丈，母亲和杜之仙的声音被微风吹了过来。

    穆澜只记住了这三个词。

    “先生号江南鬼才。妾身混迹江湖讨生计，都快忘了如何泡茶，在先生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穆胭脂微微欠了欠身。

    这是杜先生的声音。是在说自己吗？

    “好。我答应你。”杜之仙应了。

    穆胭脂低下了头：“做母亲的，要将她送入险地。妾身总是开不了口。澜儿聪慧过人，却不知她是否愿意冒险。可若不将当年的事查个清楚明白，妾身死不瞑目。”

    “她的性子……只怕是九死一生……”

    “喂，你俩赶紧把酒坛搬到照壁那放着呀！”雁行和燕声看到穆澜从帐蓬边探出脸来，“哑叔在后院呢，难道还要你家少爷亲自去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