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杀谁了？”

    “他在哪？”成芸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人。

    从她跟王齐南认识的那天起，她把他们的经历都告诉了李云崇。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想到哪里说哪里。

    旁边的人也不知道，猜测可能是公司老总吧。

    日日的思欲，让女人憋得一股浑然的风骚，随着汗液深入骨髓，低劣浓稠。

    李云崇工作繁忙，只留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提。”

    鸟儿执着又脆弱。

    听人说，王齐南死之前还得了病。或许是心病。

    王齐南豁然抬头，目光谨慎。

    事到如今谁还能帮他们？

    王齐南最终同意了成芸的话。

    在那个寒冬的夜晚，她接受了那杯姜枣茶，里面有什么她也认了。

    他并没有被他们那个普通的故事感染，非但没有感染，他简直不屑一顾。可他依旧记住了王齐南的名字——因为某些他自己也说不出的缘由。

    她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每次发呆的时候，李云崇问她在想什么，她都说她在想家，想东北的雪，想他们一起看过的白城的雾凇。

    那时距离她到北京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王齐南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工作得太忙的时候，甚至都要忘记她为什么来北京。

    容貌倒是英俊硬朗。

    你也傻，我也傻，两个傻子抱在一起。

    王齐南目光涌动，眼底带血。

    “会的，老子死也带着你。”

    “你还不认错！”男人眼睛一瞪，喜欢人也喜欢得凶狠。他佯装愤怒地掐成芸屁股，复又手下软绵浑圆的手感迷住，埋头亲起来。

    可她不解释。

    李云崇并没有亲自见他，他实在不想勉强自己，看了资料已是足够。

    李云崇静观。成芸抬手，脱掉了外套。

    她听见前面念经的人声音停了，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收起手抬头。

    王齐南咧开嘴，痞溜溜地摸她。成芸抓住那只手，狠狠咬了一下。

    成芸眼眸盈盈，片刻后，终于低下头。

    不过不管是哪一点，在那个年代，他敢爆出这样的价格，胆子不可谓不大。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偶然落到他的枝头的疗伤的野鸟，他已经习惯了。

    成芸告诉他：“躲哪都是两个人，我跟你一辈子。”

    执着到了头，身眼心眼，都看一处，时光往事，只指一人。

    那衣服下面的人呢？

    他好像是来检查工作的，开会的人谨慎地跟他汇报工作内容，李云崇嘱咐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成芸看着他。

    盯着他，她问：“心里有人？”

    李云崇站在门外看着。

    “我也不知道。”

    李云崇不想让他带成芸下水。但凡事留三分，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他托人问王齐南，给他多少钱，他愿意自己走。

    黑色的吊带，白到透明的皮肤。她两条锁骨平直纤细，肩膀单薄如同蝉翼。

    谁？

    这么热的天气，李云崇还穿着一件衬衫，纽扣系到领口，成芸抬手，拨开了第一颗扣子。

    反而成芸有些担忧。“要不要再看一看。”

    成芸没有难堪，她只是觉得疲惫。

    “一个小旅店的住户，也是个通缉犯，真不知道这些相同阵营的人还相互残杀什么。”李云崇一边说一边观察成芸，他感觉她并不害怕，她只是激动，激动得手都攥起来了。

    他盯着成芸，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得躲着了。”

    “我在北京认识的一个人。”成芸说，“很厉害。”

    王齐南冷笑一声，“有多厉害？”

    “过失杀人。”李云崇并无保留，把得到的消息告诉成芸，“时间大概是三天前，在通州那边。”

    成芸没有听见。

    “夏天喝点绿茶。”李云崇递给成芸一杯，“你清热降火。”倒给自己一杯，“我提神。”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晚上，成芸去找李云崇。

    他抬起头，开过叉的眉毛看起来暴戾诡谲，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成芸眼睛上时，暴戾变成了刚劲，诡谲也变成了柔情。“相似的人才会相互吸引。”他亲了一口，犹自相信，“你身边的，都是有情的。”

    成芸挑唇，她轻轻一丢，衣服落到李云崇手里，往前半步，贴在他的颌角边，说：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说起来有点讽刺，因为他们两人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都不存在任何关联。

    他跟自己说，给她次机会，试一试吧。

    李云崇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成芸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借钱？上哪借？”

    这些成芸都不知道。

    成芸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很香，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懂。

    仲夏夜，有情天，时间驻步了。

    六个月后，王齐南死在狱中。

    王齐南被抓的时候，李云崇正在家里煲汤。

    “不用。”王齐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舔舐成芸细嫩的脖子，抚摸她的身体，好像在给自己补充能量。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有关王齐南的事情，他只告诉她，有些人的话，并不值得相信，不然你就在这等，看他会不会来找你。

    “我回过一次。”他说。

    美得惊人。

    他泰然镇定的样子让成芸催不出口。李云崇去烧水泡茶，明明人还很困，动作却精确到位。洗杯、落茶、冲泡……每一道工序都精雕细刻，一丝不苟。

    “你不也傻么，回白城，不怕被抓？”

    喝完那杯茶后的第二天，有人通知她说公司保险员要开个会，成芸去了。

    成芸说：“南哥，我找人帮帮我们，好不好？”

    深夜之中，王齐南穿着一条背心，脸上灰突突，只有一双眼睛野狼一样地亮。

    整栋楼里，只有成芸的说话声，和隐约的鸟鸣声。

    枝桠漫天的大树上，偶尔落上了一只浑身疲惫的小鸟。大树轻拨枝叶，查看它羽翼伤痕。

    时间再慢点就好了。

    成芸回头，李云崇已经关了门。

    李云崇帮了她的忙，不管他是分出了多少力气，对于成芸来说，他终归是帮她于水火。

    那时候正是严打高峰期，每天死死伤伤的大哥大佬不计其数，王齐南从被抓到入狱，台面上没有半点消息。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前来询问，屋子墓地般寂静。

    李云崇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还稍微惊讶了一下——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自作聪明地认为他已经对成芸着迷，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李云崇面容深沉。

    老天真可从人愿。

    她想念他的臂膀，想念他的脸庞，想念他浑身血气，也想念他粗声说话的样子。

    “为什么是自己？”王齐南问。

    三个字飘到李云崇的耳朵里，笑出声来。

    归圆炖鸡汤，四个小时的火候，安神养脾，活气润肤。

    你等我。

    “嗯。谁知道你这么傻，跑来北京，你哪有钱，来这喝西北风么。”

    成芸不爱听那些冗长的会议内容，坐在最后面，低着头玩手指。

    这个自私的女人。

    “你帮我找一个人。”她说。

    李云崇把她接到家里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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