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蒋鹤生

米德一样翘起整个地球，却能翘起几个亿的资金了，你是不眼红，还是胆小了？”

    对方半晌没言语，杨玄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外面天已经微微露白了，一看时钟四点多，心想不会又是李伯庸那个大抽抽吧？昨天被狗追的画面重新回到了眼前，杨玄感觉胃里冷冰冰沉甸甸的，十分悲苦。

    “账面上还有浮亏，万国都还在那挺着，我有什么理由撤？”蒋鹤生似乎在颇有耐心地和她解释着什么，“这场仗还没打完，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胜谁负呢？别说贴息的消息没有下来，就算真下来了，我也不会让这棋就这么死了。你去吧，别让别人知道你自己跑到这来，既然你中场离席，现在就是局外人了，观棋不语，好好看着吧。”

    因为蒋鹤生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别人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个屁。

    她忽然没了声音，对方并不介意，只是接着说：“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没别的意思，跟你道声谢。”

    那个人背对着她说：“你怎么来了？”

    当然，她这一觉也没能睡到日上三竿，因为又被一通电话吵醒了——杨玄痛苦地想，李伯庸他老人家绝对是个劳模，所有美好的周末仍然会在九点钟之前爬起来的人都是见鬼的劳模！

    她梦里的蒋鹤生好像笑了一声，又仿佛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带着一点近乎教导的语气说：“一只脚踏进这个圈子里，你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交情是交情，交易是交易，一码是一码，这个市场本身就是零和博弈，所谓零和博弈是什么你懂么？别给我背定义，我告诉你，它就是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期货这个东西，多空双方私下见面，只有一种情况——大势已去，跪地求饶。”

    她对着自己的电话迟疑了很久，终于低下头编辑了一条短信：“康金凯给我打了电话，你好自为之。”

    “我胆小。”杨玄一丝犹豫也没有地直说，“人要知道适可而止。”

    杨玄哑然半晌，好像对她这第一个人生导师给她的评价有点消化不良，过了半晌，她才又重新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不撤单么？”

    她大声嚷嚷着：“喂？喂！听得见不？我是他老姨！”

    她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城市一点一点地挣脱黎明前的黑暗，秀气的眉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做了噩梦的关系，她忽然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然后发给了徐暨，不等回复就扔下手机睡觉。

    杨玄眨了眨眼，心想……咦？

    “等等。”杨玄叫住他，“你想干什么？”

    “呃……没关系。”杨玄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不是已经存了的号。

    杨玄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男人抬起一只手，杨玄的话条件反射一样地就卡在了喉咙里。

    忽然，她又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交易大厅，四处都是疯狂的人，疯狂的红马甲，数分钟之内327国债期货疯狂地涨，随后真如蒋鹤生所说，即使消息公布，这也不会是一部死棋，八分钟之内，不可思议的巨额空单直接砸下来，所有多头全部爆仓。

    “年轻人……”蒋鹤生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在这个人人都杀红了眼地时候，还能知道这句话，可见你是个人物……但是杨玄，你也就只能走这么远了，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成什么大人物。”

    杨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别管我哪来的消息……”

    杨玄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音问：“谢我什么？”

    “没听出我是谁吧？”对方好像笑了笑，“我是康金凯。”

    杨玄往前走了一步，那个人也随之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之间隔着某种魔法立起来的屏障一样，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却永远也无法接近。

    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杨玄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心里忽然涌起了奇异的焦躁，男人点起一根烟，笑了笑：“你哪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