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镇魂灯 十六

还记得我胆小。”

    郭长城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四肢好像突然一下子被灌了铅，他想回头问楚恕之是怎么回事，可是脖子僵直，就是扭不过去。

    以至于赵云澜一时没说出两句中的其中一句，就简直超过了沈巍的理解能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赵云澜说了什么。

    “火光”似乎更加明亮，有那么一瞬间，楚恕之以为郭长城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是不是人？”楚恕之问。

    郭长城点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把她带走的那个人还在车……”

    楚恕之本来远远地坐在车里，这时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很多修行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他下车走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跟在郭长城身后下了车，穿着一身洗不出底的运动服，头都快点到胸口上了。

    “那你祖上出过修道的人吗？”楚恕之问。

    “对我来说，那就像被蚊虫叮了一口。”

    郭长城就是反应迟钝一点，此时也明白自己方才是灵魂出窍了，在他的理解里，“灵魂出窍”和“死”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楚恕之差点一张符贴死他。

    他的意识好像飘出了身体，从一个诡异的第三方角度看着自己造型可笑的身体和身后表情凝重的楚恕之。

    大概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使披着一张羊皮――还是会脸红的羊皮，也无法改变他是条狼的本质。

    “祖上？”郭长城愣了愣，“我不知道我祖上是干什么的，往前倒只能倒三辈，最多能倒到抗日战争那会，以前的事也没人知道了。”

    郭长城有点蔫，活像在火车站候车大厅住了一宿的苦逼流浪汉，当他钻进驾驶舱的时候，楚恕之脑子里就只有“一摊”这么一个形容词。

    沈巍狠狠地把赵云澜压在床上，近乎粗暴地撕开他的衣服。

    一身旧校服的少女终于站在龙城进城的国道入口处，在迷茫的夜色里带着无法言语的悲痛嚎啕大哭。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附在人身上？”楚恕之冷声问。

    “抱歉，我知道你家的事，你也节哀，”楚恕之毫无诚意地道歉说，“不过这事我必须得问清楚了，你是你父母亲生的吗？怎么能证明你是你父母亲生的？”

    沈巍睁大眼睛死死地盯了他片刻，突然扑上来，一把把他卷进怀里。而后一阵天旋地转，赵云澜脚下感觉到了熟悉的触感，耳边传来一阵脆响，似乎是谁落地的动作不对，不小心把床边茶几上的一个小茶杯给碰掉了，剩下的一个水底洒了一地。

    这天夜里，他们守在高速公路入口守到了凌晨四点半，几乎熬了一宿。沈巍和赵云澜则在沈巍的记忆里也游荡了一宿。

    “没找到？”楚恕之明知故问。

    “所以你确实是郭长城？”

    郭长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算啥问题，直觉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容于世俗的大坏事，以至于被人骂“不是人”，可他仔细回忆了片刻，发现压根没有这码事啊，总不能是睡梦之中千里行凶吧？

    郭长城点点头。

    郭长城还是坚定地摇摇头，他刚打算推开车门下去，就在他背对楚恕之的那一瞬间，楚恕之一直揣在兜里的手突然伸出来，“啪”一下，把一张符贴在了郭长城的后颈领口。

    楚恕之这人情商不高，具体表现在他其实知道该怎么说人话，就是有时候自以为很拽，懒得说。

    黎明前的黑暗中，两人目光相对，随后沈巍像是被他的目光蛊惑，吻轻轻地落在了对方的嘴唇上，落成了一个极尽温柔的缠绵。

    沈巍凑上来，细细地吻着他的嘴角，挺直的鼻尖在赵云澜脸上蹭来蹭去，手指缠住了赵云澜的手指，将两人半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那都是没什么的……云澜，就剩下这几十年了，我们像凡人一样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话音没落，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跳车跑了出去，其实说他拐卖小姑娘也没什么证据，毕竟姑娘好好地坐在车上，是自愿跟着人走的，可是大约是那位做了亏心事，听见“警察”俩字就慌不择路了。

    火光……

    楚恕之没纠缠这个问题――就算郭长城祖上真有什么特殊的血脉，近三代都是凡人，可见已经稀薄到了什么程度，不是决定性因素……那最后一个可能，就是他是什么人的转世。

    他说完，卡住沈巍的腰往旁边一掀，打算顺势翻身压上去，而后……未果。

    尽管大庆提起过，那是女娲造人时天降的大功德，可楚恕之却无法抑制地有了一点不祥的联想，他终于忍不住掏出电话，又拨了一次赵云澜的手机――楚恕之在车里等郭长城的时候已经打了几遍，几次都是“不在服务区”，只有这次，变成了“已关机”。

    女孩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妈！”

    可他张了嘴，却好像被按了静音……不，简直就像他进入了一个真空的、声音无法传播的领域，他发了声，可是只能通过自己的身体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了口，却完全传不出去。

    却没人理会。

    楚恕之一回头，正好看见郭长城一边轻声细语地对小女孩说话，说她不应该私自离家出走，一边一时忘了姑娘的妈已经成了鬼，回拨了之前的电话：“喂阿姨，别担心了，您孩子找到了，明天我找人帮忙把她送回去。”

    那人简直好像有千斤重一样，赵云澜想起他明明抱起过沈巍，绝对是正常的人类体重，他两只手能举起来的！

    正这时，对面一辆大巴的车灯扫了过来，郭长城一把抓住楚恕之的胳膊：“楚哥，车！车！”

    他说完，自然而然地把电话递给小姑娘：“你妈为了你都急疯了，半夜给我打电话求我找你，跟她说几句话。”

    “哎，等！”赵云澜一把扣住沈巍的手，“我不喝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