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轮回晷 十五

疑她要半身不遂的时候，下一刻，李茜突然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扑了过来，炮仗似的撞进了挡在前面的沈巍怀里，张嘴就向沈巍的肩膀咬去。

    郭长城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同学？”

    然而大庆既没有发出肉食动物的咆哮，也没有可笑地“喵”一声，它嘴里吐出了听不见的音波，挟着看不见的能量，直接扑向了在狭小的储物间里横冲直撞的饿死鬼。

    郭长城正感觉自己疼得死去活来，闻言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小女鬼的牙和手都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她根本没法碰到他！

    她的脸正好被手机的光打亮，张大的嘴里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鼻子皱起来，眼睛瞪得上下眼白露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她的动作看起来非常不协调，像个蹩脚的木偶师手里拉的牵线娃娃，说不出的怪异。但她刚刚从昏睡中起来，说不定还在受药效影响，郭长城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郭长城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发现李茜自己站了起来。

    饿死鬼细脚伶仃地落在地上，走路还有些摇晃，就像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大螳螂，它晃了晃自己的大黑脑袋，忽然把嘴长到了接近一百八十度，两半脑袋就像是被劈开后并列放置的西瓜，储物间里传出可怖的风声。

    大概连饿死鬼都嫌这食物太聒噪，它张开嘴又吼了一声，郭长城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团黑心棉一样的影子从楼道里被吸引过来，一团一团的，全都进入它张大的嘴里，而它的肚子也就像气吹一般，飞快地胀大起来，变成了一个球，从墙上落了下来。

    他奋力地摇着头，仰着脖，双手无意识地在自己脖子上抓，手背上的青筋跳起来老高，喉咙就像漏风的老风箱一样发出那种瘆人的声音。

    这时，方才一直没露面的老太太才再一次在旁边若隐若现起来，只是她似乎变弱了不少，她焦急地想触碰李茜，手可总是穿过女孩的身体，每穿过一次，她的影子就变得更淡一些。

    “蠢货，你给我看清楚！”

    只见他就像是只八爪章鱼一样，手脚并用往李茜身上招呼……虽然招式有些猎奇——例如揪她的头发，挠她的脸，看上去还很想扑上去咬她一口。

    而即使他的行为甚至简直称得上英勇，郭长城还是依然贯彻了他本人的风格，保持着从来以往的熊样，涕泪横流地嚷嚷：“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你别过来！”

    郭长城一时心乱如麻，分不出这句话是夸他还是骂他。

    郭长城惊奇地眨眨眼，方才那股灼烧一样的疼痛瞬间消失了，原来只是他强大的脑补产生的心理作用。

    李茜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沈巍带着这样两个不着四六的货，简直要冒冷汗了：“小郭警官！”

    饶是沈巍镇定得快要脱离了人类范畴，此时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精神分裂的梦。

    郭长城本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庆跳到了高处，身体陡然间胀大了两倍，双眼变成刺目的金色。有时候从某个侧面来看，猫长得很像缩小版的豹子，特别是它张开嘴，露出尖牙的一瞬间，会给人一种它在咆哮的错觉。

    她看起来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当她徒劳地伸出手，在发现自己什么也够不着之后，那种急切终于变成了绝望。

    沈巍敏捷地一矮身，顺势把李茜往旁边一推，饿死鬼镰刀一样的爪子擦着他的头皮挥了过去。

    “我们怎么办？”郭长城一边问，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我要被它吃了！”郭长城在半空中艰难地转过身去，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划起了狗刨式，拼命往沈巍那边够，一边伸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是个警察！我要被它吃了！我是个警察……”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角落里的小女鬼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极端惊恐的表情，她无声的尖叫了一嗓子，一头扎进了地板下，旋即就不见了踪影。

    他已经完全忘了“我是个警察”这句话，原本是他打算用来鼓舞自己的，也不知道“警察”和“要被吃了”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总之，他脑子里就是一片串台的状态。

    郭长城只觉得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滑了一步，他愕然地回过头去，发现沈巍离他越来越远，这才彻底惊慌了。

    就在郭长城的狗刨式打架中，他误打误撞地一巴掌糊上了李茜的脸，把她扇得脖子都往后仰去，慌乱间还毫无章法地踩了她两脚。

    这时，李茜笑了，她的嘴咧开成一个特别奇怪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肩膀好像锈住一样，缓慢笨拙地扭动了一下，整个人在原地晃了两下。

    同时，完全遗忘了那正在他脚下哀嚎的小实习生。

    李茜就像个发现自己马上要被下锅煮的螃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狂躁的状态，张牙舞爪地到处咬。沈巍腾出一只手，从后面捏住了她的脖子，一转身把她按在了墙上，扣住她四处划拉的两只手。

    下一秒，饿死鬼被腾空推到了墙上，借着微弱的光，沈巍他们看见墙上爆出了细小的裂缝。

    然而山重水复，有时也意味着柳暗花明。

    他成功地保持了这个装逼的造型，像条大尾巴狼一样，刻意压低了声线，看着沈巍的眼睛，像电影里英雄救美的男主角一样轻声问：“沈教授，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