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有人在他耳边说：“嘘——”

    剩下的人听说，掉头往后门的山林里跑。

    甘卿：“怎么，你家是干土匪的？”

    水泥厂以前是这一片的支柱产业，后来因为环保问题被关停了，人们鸟兽散，年轻力壮的纷纷逃往外省奔生路，奔不出去的，只好守着这片遗迹吃饱混天黑，期待着有个救世主横空出世，能给死气沉沉的生命带来一点希望。

    “小喻爷。”

    凑过来的喻兰川幽幽地说：“下山换内饰。”

    “万木春！”

    喻兰川凉凉地说：“拍到日出给你加钱吗？”

    甘卿装出一脸惊异，问他：“这些绑匪不会都是你家亲戚吧？”

    绑匪应声而倒。

    喻兰川看了她一眼。

    “上回那个是6-12岁的，适合你，16岁以上的你来不了。”

    谁知刚一进山林，就跟惊动了一串声控灯一样，林子里手电光此起彼伏地亮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埋伏在那的一拨人兜头把“极乐世界”卷了回去。

    一般来说, 绑匪对待人质都是冬天式的严酷，对待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过一次的人质更是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要不是送饭的少年拦着, 追上来的绑匪们差点要在路边打死姜玲。

    与此同时，喻兰川已经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厂房里的两位，站在窗前月光下，冲甘卿打了个手势。

    喻兰川挨个跟人点头道辛苦，有人开玩笑说：“小喻爷，这么急着走，协助办案还有奖金呢，不领啦？”

    两面退路、易守难攻的水泥厂被人包了饺子，不到半个小时，一个没跑成，从导师到信徒，蹲成了一排。

    下山换车内饰之前，他俩还得去景区拍照片。

    话音没落，就听“喀嚓”一声，甘卿对着他的侧脸拍了一张。

    甘卿没吭声，抬起眼看着他。

    “谁还不是随波逐流？谁还能违逆时代？王九胜能吗？老杨帮主能吗？追求人生的确定感本来就是刻舟求剑，伪命题。”喻兰川耸耸肩，点评道，“所以啊，我是执行层，你是打手层——咱俩这层次，就不要强行探讨这种高度的问题了。”

    喻兰川想了想，坦诚地回答：“现在还没有，将来说不定。”

    “就你那种给三流杂志拍小图片的水平，也就能问出这种档次的问题了。”果然，喻兰川不但嘲讽，还“连坐”了她的雇主，“我干吗要立足？我又不是插在那就不动地方的水稻。”

    一把剃须刀从远处飞过来，擦着其中一个人的脸砸在墙上。

    喻兰川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换内饰, 座椅脚垫，全部都换。”

    其他仨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回来，一个人探头去查他方才出的一堆牌，另外两个人掰着手指头翻自己的牌，刚出完牌的那位脸上的表情十分清爽，好似 “排除毒素，一身轻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腰没伸开，他就僵住了——他脖子上被系了个绳套。

    “那还不如买个新车呢，”甘卿懒洋洋地靠在皮卡车的栏杆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瘦, 还是绑匪特别对她手下留情，即使双手被扭到身后，她看起来依然很松快、很舒展, “回去我给你找个洗车的地方, 咱消个毒就好了啊，乖，得照着日子过啊。”

    “不是，”虽然有神性，但少年毕竟涉世未深，很轻易地就被她套出了话，“这两天也来了不少不认识的人，好多别的地方来的‘导师’。”

    甘卿找到自己的吉普车，从驾驶座底下抠出一个信号发射器：“人带走还不算，还惦记车，贪小便宜没好下场的。”

    至于甘卿和喻兰川两个路人，虽然没他俩啥事, 但谁让他们赶上了呢？

    “可能是跳闸了，打完这把我去看看……”背对厂房的人头也不回，“我出个顺子，从三到老q。”

    窝在角落里的甘卿低眉顺目，不动声色地瞟着。

    不等甘卿响应，远处突然有人爆喝一声：“干什么的！”

    “不了，就当是售后服务。”喻兰川一笑，飘然而去。

    “打我的是我三舅，”男孩的话音有点含糊，“他又不会打死我，你别哭了。”

    姜玲哭着说：“都是我……”

    甘卿瞥了一眼厂房内两个绑匪的位置——走位太远了，你腿长。

    喻兰川：“……但我出境可是要加钱的。”

    喻兰川：“导师都在哪？”

    “不是，信那个极乐世界嘛，我爷、我奶，三舅……这边山里住的都是亲戚，一传十、十传百，好多人都跟着信。”男孩轻描淡写地看了姜玲一眼，“昨天晚上看着你们的那个是我二表姑夫。”

    姜玲：“……”

    “不信这个，也会信别的，人都这样，不管真神假神，家里总得供一位。不信点什么，让他们干什么去？”男孩别过头去，望着身后渺茫的天色，“你们城里人热闹，我们不一样，我们这只有这个，没得选。”

    “别做梦了。”男孩目光从死气沉沉的人质们身上一扫，压低了声音，“不可能的，信徒就不说了，主要还有五六个‘导师’在，那些人很厉害的，普通人七八个不是对手，要没点本事，怎么让这么多人都信？”

    山上埋伏的那些，都是平时生活在本省的江湖朋友，喻兰川四年来接待南来北往客，结交了不少。

    “那边，原来水泥厂的活动室，最新的房子就是，一眼能看出来。”男孩动作很轻地一努嘴，“你们不是真打算去找……”

    “喻盟主。”

    甘卿几不可闻地问：“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姜玲一愣，喻兰川和甘卿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绑匪动手的时候，喻兰川就差点没忍住，被甘卿拉住了，老江湖都看得出来哪种打法要人命，哪种只是看起来凶狠。

    两人交换视线只在电光石火间，随后，同时出手打碎了厂房里的两个灯泡，本来就昏暗的厂房一瞬间黑了。

    甘卿：“……”

    “谁给谁拼？上回那个完全是我拼的，你就负责支嘴和添乱！”

    十五六岁大的男孩，就像沙漠里长出的骆驼刺，习惯了满眼风沙、灰头土脸，几乎修炼出了貌不惊人的神性。

    一听这仨字，几个原本撸袖子准备上的立刻大惊失色，领头的大叫一声“糟了”，掉头就跑。底下信众不明所以，连忙也跟着跑。反应最快的一拨已经上了车，还没开出院，迎面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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