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喻兰川不吭声了——可那是“万木春”，不是甘卿。

    “来了——”老板端着油乎乎的菜单走过来，目光往四下一瞟，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马老六今天被一个女的从场子里拔了份，当着人面拎出来的，那女的个头挺高，帽子遮着大半张脸，桌上这几条痕迹就是她留下的。”

    “可不吗，”甘卿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邪魔外道的妖女好色，就喜欢摸人脸，犯法吗，于警官？”

    “不少，这个人的人路很广，”甘卿想了想，说，“别看他不起眼，你看他骗得那么多人倾家荡产，受害者们都不敢报警。”

    说话间，他又看了甘卿一眼，认识这么长时间，于严觉得她脾气其实很随和，可以说跟忍辱负重的自己不相上下——能忍喻兰川，没点“随方就圆”的本事是不行的——她能说会笑，在人群里不太爱出风头，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钱总是不够花，但穷得很坦荡，没有抠抠索索的感觉，是个性格比一般人还好相处的普通姑娘。她笑起来目光清澈，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跟什么“江湖仇杀”八竿子也打不着。

    甘卿动了动手指，洗手液果然很快挥发，清爽了。

    喻兰川后颈汗毛一竖，差点把肩耸起来。

    马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紧了警察的大腿，哭着喊着要求加入被严打的队伍，人民警察虽然为难，也不方便拒绝群众的进步请求，于是痛快地将他一并请上警车，拉走了。

    开车的于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路面，假装自己是个人工智能，平平板板地回答：“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甘卿：“要不我给你留个招桃花的福袋？”

    “马哥”那张哭丧的驴脸着实没什么好摸的，喻兰川既不是洁癖也不是醋缸，当然不会因为她手欠摸了烂赌鬼的脸就生气，只是方才甘卿轻车熟路地带他们进地下赌场，身上那股掺杂着血腥味的漂泊感太遥远了，让人有种错觉：她只是恰好路过，和他们有了一点交集，坐下喝一杯茶，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去。

    于严连忙端正姿态：“哎，好，盟主，您指教。”

    “切面平滑，一刀到底——什么刀？”

    “好在她现在就在燕宁，有固定地方落脚。”

    ……正被人捉着擦手。

    于严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喻兰川栽了。

    喻兰川没看甘卿，眼角余光却挂在她身上，淡淡地说：“‘万木春’又不是跟人打擂台的。”

    “梦梦老师，”于严说，“刚才咱们抓这人，能知道多少？”

    追个闫皓都能追得胃疼岔气，还没追上。

    甘卿：“报了警倒是把钱保住了，警察行动快的话，没准还能把姓马的这伙人抓住，但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放高利贷的，以及好多你想象不到的职业流氓。”

    “我不懂哈，说句外行话，你听完别生气。”于严说，“梦梦老师，其实有时候我没觉得你特别厉害。当然，像我这样的文弱书生，你肯定是一口气打八个不费劲，但是跟咱们身边练过功夫的……还有抓起来的那些人比，我觉得你好像也不能‘秒杀’他们。”

    喻兰川臭着脸，把免水洗的洗手液挤了甘卿一爪子，然后整盒扔进了她兜里：“酒精的，给你消消毒，黏吗？”

    可是……

    甘卿问：“哪个词是敏感词？”

    “本来就是呀。”甘卿一笑，一点也不在意，脾气很好地说，“我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就不太用心，基础不行。再说我一个天生的右撇子，强行改左手，手指头能掰开缝就不错了。现在还能在外面混，全是仗着祖荫吓唬人。”

    “马老六可不是什么硬骨头，但我不怕他跟警察招供，”另一个男人说着，伸手敲了敲桌上的刻痕，“我就怕这个。”

    甘卿的眼睛轻轻一弯，没吭声。

    春先生借着解放后那几年的时代东风，趁势金盆洗手，后辈满可以低调行事，该做饭做饭、该念书念书，不露刀锋，渐渐让“万木春”淡出人们的视野，像无数消失在历史里的门派一样泯然众人。

    可是动起“真格”的，每次也很惨烈，不管是跟“极乐世界”的许家人，还是对上杨平，她都差不多是“惨胜”，到现在胳膊上的石膏都还没拆呢。

    于严听他说了一半，没下文了，追问：“我知道，所以呢？”

    只有不可捉摸才无懈可击，她迟早要去延续祖辈漂泊的命运。

    这事要说起来，全得赖卫骁。

    如果甘卿按部就班，从此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对于那些恐惧“万木春”恐惧得要命的人来说，她就是一个活靶子。到处推销保健品的许家人短暂地撤出燕宁，王九胜也跑国外去了，可这都是一时的，等风头过了，他们腾出手来，非得除她而后快。

    于严：“对啊，为什么？”

    “那可是十七岁就能杀卫欢的人...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