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甘卿问：“后来呢？”

    十六岁的喻兰川作为隔壁班长，高贵冷艳地帮着主持了大局，认为那女孩脑子有病。十几岁的青少年总是容易往两个极端走，要不就追求离经叛道，觉得大人都是被社会洗脑的傻子，缺灵魂短智慧；要不就自以为人情练达，深谙各路明规则潜规则，觉得同龄人都是傻子——不论走哪一路，总之，心里总有一群傻子常驻。

    “没用，现在小崽子都精着呢，有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又没打坏，根本不怕警察——别着急，”甘卿经验丰富地摆摆手，“开始叫人说明战斗快结束了，一般来说，人一多就打不起来了。”

    “还行吧。”甘卿说，“也不是天天打，小店，里头就四张桌子，客人太多了本来也接待不过来，据说店面是他们家自己的，不用付租金，凑合能活。”

    两厢搓火，推了老人的小流氓气急败坏，拎起一块板砖就往喻兰川头上砸，板砖“呜”的一声，还没等人看清，他就被喻兰川一把扣住手腕，往三轮车把上重重地一磕，小流氓惨叫一声板砖脱手，扭着麻花被喻兰川按在了车把上，跪了。

    “小喻爷，咽喉是要害之地，你这一爪子，要放在过去，非得被人切下来不可。”甘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顾左右而言他地一指，“哎，你看，他们开始叫人了。”

    甘卿转向喻兰川：“走吧，不是吃饭么？”

    喻兰川把眉挑的更高。

    甘卿干咳了一声：“我……咳，我这也是听人事后说的。”

    小流氓们既不敢有意见，也没敢问她是哪一届的学姐，屁滚尿流地鸟兽散。

    没人动。

    “真不懂事啊，小姑娘就知道风花雪月，将来长大了后悔都来不及。”女流氓里的扛把子老气横秋地感慨道，语气和当年的班主任一模一样，“高二了还不知道冲成绩，和小混混搅在一起，不是自毁前程吗？”

    对手挨打，另一方的小流氓喜闻乐见，还有个别坏出水来的，拎起棍子打算趁机浑水摸鱼，

    老人惊魂甫定地站住，回头看清了撑住自己的年轻人。

    甘卿被重点高中学霸的画风惊呆了：“……跳、跳楼了？”

    甘卿：“……”

    喻兰川喃喃地说：“……十年如一日啊！”

    “要不这样吧，”甘卿企图糊弄过去，隔着几步，回头冲他笑，“今天周末，你要是晚上没事，我再带你去那个小饭馆吃一次，还是阳春面，我请客，别嫌便宜。”

    喻兰川打量了她片刻，嘴角要笑不笑地翘了一下，他好整以暇地抻了抻袖子：“行啊，走。”

    这时，一只手探过来，一把撑住老人的后心，在他身后轻轻地垫了一下，老人随着那只手往上一弹，又被扶住肩膀站定。

    甘卿“噗”地笑了一声，砍刀的刀尖划过墙面：“看来是不服？”

    喻兰川敏感地一伸手，揪住了她的后脖颈：“你想什么？”

    甘卿一笑——她忽然想，别说是高中的小孩了，大人也是一样。青年才俊喻兰川，看似是能自己把握前程，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了，可人家背地里还是会说，小青年就知道风花雪月，将来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就明白了，跟个不相配的人一起过，看你到时候不被柴米油盐捶成个满头包的中年危机。

    “不是，”喻兰川说，“为什么要把饭馆开在这种地方，天天门口闹鬼，路人都绕着走，生意能做吗？”

    甘卿回头瞥了一眼三轮车上砸碎的鸡蛋，很讲道理地说：“赔人家二十块钱吧。”

    甘卿：“……”

    喻兰川：“没想到，你能掐会算还是童子功。”

    那女生哭得肝肠寸断，快被这些“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老师家长逼死了。觉得自己简直是祝英台、刘兰芝，非得以死明志不可。

    甘卿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冷静了？”

    于是场面更加混乱，两边的不良少年都加入了战斗，最早砸碎鸡蛋的小流氓呲牙咧嘴地按着自己的手腕爬起来，疼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大概是没受过这种委屈，他把外衣一拉，抽出了外套里面挂着的一把小砍刀，趁乱冲着喻兰川的肩膀就扎了过去。

    “老师训了一半，她听烦了，扭头就从窗户跳楼了，救护车还是我叫的。”

    他同伴见势不妙，抄起家伙跟着上，喻兰川脚步几乎没有离开原地，利索地以拳代剑，把这群小崽子收拾了一顿。

    十三中差不多是专门给泥塘后巷开的，盛产各种野生动物，人到了上高中的年纪，天真无邪是丢得差不多了，一些坏胚已经初步长成。据说在这里，想要认真读点书，必须得有点“校霸”的本事，才能镇得住那些企图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的坏孩子。

    小喻爷堂堂一届盟主，寒江七诀的正派继承人，就算长了一副花容月貌，有必要天天携带防色狼道具吗？

    如火如荼的斗殴被这小插曲打断，但小流氓们一看，来人一个是“四眼”，一个是女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喻兰川一把攥住一根浑水摸鱼的黑棍，一语双关地呵斥道：“滚！”

    另一方的小流氓还嘻嘻哈哈地跟着起哄：“就是，赔钱赔钱！没钱让他们把裤子扒下来抵债。”

    他的同伴们打架都打油了，一般不会打出篓子来，带刀都只是为了耍狠吓唬人，余光瞥见他动了真格的，都惊呆了，有人失声叫道：“你别……”

    喻兰川推了推眼镜：“挡路就算了，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要赔钱吧？”

    小饭馆守着一条死胡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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